刘光星大步流星地冲在最前头,一张脸黑得能拧出水来,手里的旱烟杆子攥得死紧,仿佛那不是烟杆,是根烧火棍。
他冲着刘胜利就吼:“小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
刘胜利吓得一哆嗦,背上装药材的袋子差点掉地上,下意识地就往刘文彬身后缩:“爹……你、你咋来了?”
“咋来了?我再不来,你就要跟着傻子把老刘家的脸丢到十里八乡去了!”刘光星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收粪?!啊?!亏你们想得出来!我老刘家祖祖辈辈种地,啥时候干过这种下三滥的营生?
跟掏茅坑的有啥两样?你让老子出门咋见人?人家戳脊梁骨,说刘光星的儿子是挑大粪的!”
“爹,不是挑大粪,是收粪!给钱的……”刘胜利还想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给钱?给金子也不行!”刘光星眼一瞪,旱烟杆子差点戳到刘胜利鼻子上,
“你闻闻你身上这味儿!和屎壳郎有啥区别!赶紧跟我滚回家!再敢跟这傻子瞎胡混,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时,刘贵林也阴沉着脸走到刘文彬跟前。
他没刘光星那么暴跳如雷,但那眼神像冰刀子,剐得刘文彬心里发毛。“文彬,”刘贵林恨铁不成钢说道,“你一直是懂事的孩子,自从这几天跟二。。。二贵搅合在一起,你看看你都干些啥,这些事传出去,你爹我这老脸往裤裆里搁?”
刘文彬脸涨得通红:“爹,二贵他不是傻子,他有打算,收粪是为了种蒜……”
“对,他不是傻子,你爹是傻子!”刘贵林嗤笑一声,语气陡然严厉,“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他那脑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前些年闹的笑话还少?种蒜?别到时候蒜没种成,把咱家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在粪堆里!现在,立刻,跟我回家!门都不许出!”
刘全江则直接得多,他目标明确,绕过儿子刘中强,几步就蹿到了刘二贵面前。
他个头不高,但常年干农活,一身腱子肉绷得紧紧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指着刘二贵的鼻子就骂开了:“二贵!你个杀千刀的瘪犊子!你自己疯不够,还要祸害我家强子?啊?!带他们采药就采药,你咋又整出收粪这埋汰活儿?
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他们老实好欺负,专门带他们出洋相,好显得你能耐?
我告诉你刘二贵,你自个儿想当傻子,当屎壳郎,没人管你!别拖着我儿子下水!”
唾沫星子几乎喷了刘二贵一脸。
刘二贵却只是微微偏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暴怒的刘全江,既不反驳,也不躲闪。
“爹!你咋能这么说二贵!”刘中强看不过去,急忙上前想拉开他爹,“是俺们自己愿意干的!二贵带俺们挣钱,是好心!收粪咋了?不偷不抢,凭力气吃饭……”
“放你娘的屁!”刘全江猛地回身,一巴掌就扇在刘中强后脑勺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好心?他好心个屁!他那是拿你们当猴耍!让你们推着粪桶满村转悠,让全村人看笑话!你还有脸替他说话?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
说着,抬脚就朝刘中强屁股上狠狠踹去。
刘中强“哎哟”一声,捂着屁股往前踉跄几步,疼得龇牙咧嘴。
“爹!不是这样的!”刘胜利见他爹刘光星也瞪着眼要冲他动手,急得大喊,
“二贵说了,种蒜能挣钱!粪肥足,蒜才长得好!人家镇上……”
“镇上?镇上人吃屎你也跟着吃?”刘光星根本不听,抬起穿着老布鞋的脚,照着刘胜利的大腿外侧就是一脚,
“滚回家去!再敢胡咧咧,今晚饭你都别想吃!”
刘文彬看他爹刘贵林虽然没动手,但那眼神冷得吓人,知道再辩解只会火上浇油,只能低着头,小声说:“爹,俺们回家……您别生气。”
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刘二贵一眼,眼神里满是歉意。
“彬子!胜利!中强!你们回吧……”刘二贵终于开口,他没解释什么,只是呲个牙,露出一脸憨相。
“刘二贵!你给老子闭嘴!”三个爹几乎异口同声地炸雷般吼道,彻底打断了刘二贵的话。
刘全江更是再次指着刘二贵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咆哮:“听见没?以后!不准你再找他们三个!离他们远远的!再让我看见你跟他们在一块儿,我、我……”
他气得直转圈,想找更狠的话,“我砸了你家锅!掀了你家房顶!听见没有?!”
刘光星和刘贵林也恶狠狠地瞪着刘二贵,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敢再招惹我儿子,没你好果子吃!
“爹,你讲点理……”刘中强揉着屁股,还想挣扎。
“讲理?老子就是理!”刘全江脖子一梗,又是一脚踹在刘中强另一瓣屁股上,这次力道更大,踹得刘中强“嗷”一嗓子蹦起来,
“现在就跟我回家!再敢磨叽,老子把你腿打折塞粪桶里!”
刘贵林也一把揪住刘文彬的胳膊,力道大得刘文彬胳膊生疼:“走!”
刘光星则直接揪住了刘胜利的耳朵,使劲一拧:“还不快滚!等着老子用八抬大轿抬你?”
三个小伙子在各自老爹的武力镇压和连推带搡下,毫无反抗之力。
刘胜利被他爹拧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歪着脑袋;
刘文彬被他爹铁钳般的手拽着胳膊,踉踉跄跄;
刘中强最惨,屁股上挨了两记狠踹,走路都一瘸一拐,还得被他爹在后面连推带骂地赶着走。
三个爹像押解犯人一样,各自押着自己的儿子,骂骂咧咧地往家走。刘中强不甘心地扭头,冲着还站在原地、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单的刘二贵喊:“二贵!等俺!俺们……”
“等你娘个头!”刘全江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差点把他拍趴下,“再喊老子缝上你的嘴!”
刘胜利也挣扎着喊了一句:“二贵!你等着……”
话没说完,耳朵被刘光星拧了个三百六十度,疼得只剩下倒吸冷气的份儿。
刘文彬没喊,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刘二贵一眼,那眼神里有无奈,有愧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很快,喧闹声、叫骂声随着那六道身影消失在村道的拐角。
村口只剩下刘二贵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还有远处指指点点看笑话的人。
“这算是测试内容吧……”刘二贵低声自语了一句,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他弯腰,默默地将四个袋子归拢在一起,然后扛起最重的两个,步履沉稳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