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年迈的声音突然传来:“胡说什么,都回家去!”
那群小家伙们似是很害怕这人,立刻作鸟兽散。
一位拄着拐杖、穿着当地民族传统服饰的老奶奶走了过来,看上去似乎是村长之类的领头人物。
她看向我们,眼神疲惫而复杂,叹着气说:“请不要和孩子们计较。”
随后,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起来:“二十多年前,海莉莎的父亲受伤流落到我们村子,与她母亲相识。那男人伤好后便不告而别,留下怀有身孕的女人。海莉莎出生时,她母亲因难产而死,之后便由村里几户人家轮流养着。”
想到往事,老奶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十多年前,那个男人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他是来接走孩子的,谁知……他竟带来一群黑衣人,绑走了村里所有的男人,说是要……献祭……”
这两个字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她便也没再多说下去。
幽荧的表情有一丝凝固,萧辰也微微蹙起了眉。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无奈:“我知道你们是海莉莎的朋友,可能会觉得村子里的人对她有点过分。但是……没办法,真得没办法。给她留那间小屋,已经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让步了。”
我心里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本我以为是村子里的人刻薄无知,欺凌海莉莎,可没想到,背后竟会是这样一番渊源。
我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所谓偏见,即是站在一隅,把窥见事物的某一部分当作是全部。
可当换个角度来看,好人也许真无辜,但坏人也未必可恨。
回想起在村子里看到的,确实都是女性和十几岁的少年,甚少有成年男人的踪迹。
献祭……
龙涎屿那个祭坛的样子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献祭……是多少年前的事?”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气氛瞬间变了。
似是心有所感,萧辰、影蛛他们三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和凝重。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前脚刚在龙涎屿炸毁一个用途不明的祭坛,后脚就在这岛上听到了“活人献祭”这种骇人听闻的旧事。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或许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是巧合,但是我穿的这个人物可是龙傲天诶。
在龙傲天的世界设定里,所有看似巧合的小概率事件,都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齿轮,一个都不能放过。
老奶奶浑浊的眼珠转向我,用一种古井无波的语调说道:“十五年前。”
我们四个都沉默了,气氛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十五年前……正好是那批瓷器被买进来的时间。
根据午字部查到的资料,龙涎屿上的窑口正是那个时间彻底封掉的。
这意味着,龙钥被安置在祭坛里的时间,只会更早不会更晚。
作为和龙血之力关联的神器,这放着龙钥的祭坛自然也和龙门脱不了干系。
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龙老啊龙老,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怎么每次和你有关的事情都特么不是什么好事呢?
不是搞出那种惨无人道、把活人当垫背的容器大法,就是弄出这种抓无辜之人献祭的鬼名堂。
献祭……说到这个,我心里更是发虚。
早知道这个东西这么邪性,当时我就不那么冲动,瞎说什么折寿的话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那么做,我们这一群人可能早就完蛋了。
用半条命换回这么多人的平安,算下来,这笔买卖似乎也还挺值得。
见我们一群人不语,海莉莎走过来的时候脸都白了,双手一颤,差点儿没把手里捧的那一布兜果子掉地上。
她怯生生地慢慢挪过来,给老奶奶鞠躬行了一礼。
那老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最后只是丢下一句“好好招待客人”,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了。
人是走了,海莉莎的魂倒像是被一起带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影蛛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走过去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她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嘴唇嚅嗫了半天,眼里蓄满了水汽,却除了反复呢喃着“我……”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挤不出来。
我见状忙打着圆场:“我们进去吃果子吧。”
大家心领神会,正作势要往里走,身后却传来海莉莎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
她低垂着头,像是在对我们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不坏……我真的不坏。”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安慰吧,感觉有点浅薄。
毕竟隔着那么多条人命,她的存在就是整个村子一道消散不掉的伤疤。
鼓励吧,又觉得有点没用。
人是环境的产物,她常年生活在这样充满排斥与非议的环境里,再积极的心态得不到回应,也终究会被慢慢磨灭。
我认真地想了想,把手伸到她面前,开口问道:“海莉莎,你愿意跟我走吗?”
别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连旁边的萧辰、幽荧和影蛛那三个家伙,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讶异。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专注地盯着海莉莎:“跟着我的话,你就和他们一样是龙门的一份子,以后认我做门主。”
我迅速地规划了下她进入龙门后的安排:
“你要是想继续海上漂着,我就把你送到丑字部,那个部门有很大一部分工作都需要航海经验丰富的人来做,和你专业对口。”
“你要是不想接触其他人,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处理点杂事,平时也不会太辛苦。”
“或者你要是喜欢那个巫婆……”
“是巫师,巫师啦!”影蛛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了我。
我白了她一眼:“这不都差不多吗?”
我转头继续对海莉莎说:“你要是喜欢跟着她,就去她那个部门打杂。”
她怔怔地看着我,豆大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往下掉。
我以为是我的提议吓到她了,忙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别哭啊,你不是没离开过这边吗?不是没去过欧洲吗?我还有一个手下跟你特别像,你俩跟亲兄妹似的……你也可以去他那边,他那个部门成天都在世界各地转悠。”
我豪气地承诺着:“反正我家大业大,你想做什么类型的工作,我都能给你找到。”
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好了。”我无奈地妥协,“你要是不愿意走也行,我就是提个建议,你别有压力。”
海莉莎抽抽嗒嗒了半天,终于抬起头,带着哭腔小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我笑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因为你把我从海里救了出来,所以,我也想把你救出来。”
她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微微一怔,随即用手臂狼狈地挡住脸,遮住了还在流泪的眼睛。
沉默了许久,一只微凉而颤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