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这两个字在我心底疯狂尖叫，但我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我怕听到那个答案，那个我既隐秘期待又拼命抗拒的答案。
我猛地别过头，试图挣脱他攥着我下巴的手。他却仿佛早已料到，箍在我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同时欺身而上，用他自己的身体将我整个人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不留一丝缝隙。
“躲什么？”萧辰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怒火，“我受够了，门主。我受够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受够了你没完没了的试探和逃跑。”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从未有过的怒意，像一张网将我牢牢罩住。
我怕的不是他的力道，而是他眼神里那种受伤的、被逼到绝境的凶狠。那不是一个下属该有的眼神，而是一头被困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他俯下身，滚烫的气息拂过我的耳际，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语调，一字一句地宣告：
“现在，看着我，承认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在他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伪装，都在他这句直白又滚烫的告白下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
或许是我那副全然空白、不知所措的样子刺痛了他，他眼中刚刚燃起的戾气与怒火，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悔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
那股禁锢着我的强大力道缓缓松懈下来，只剩下虚虚的环抱。
“我吓到你了，对不对？”他的声音不再强势，而是变得异常轻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萧辰闭上了眼，一声破碎的叹息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同落了下来。随即，他缓缓将额头抵上我的，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疲惫。
“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我坦白，“……也不知道该拿我自己怎么办。”
他没有等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又清晰：
“我的世界向来很简单，只有龙门和你。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而活，为你而死。忠诚，曾是我唯一的答案。”
“可你偏偏要问我那个问题……你把一切都打乱了。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答案不够用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种失控的感觉……让我害怕。所以我逃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是那个时候……
我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失落与惶恐，却没想过我那些没头没脑的试探，在他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他顿了顿，抵着我的额头又用力了些，仿佛要将他的所有情绪都传递给我。
“直到听说你晕倒……我才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声音微哑，带着后怕的颤抖，“那不是怕任务失败，也不是怕龙门动荡……而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曾让我不敢直视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毫无保留的真诚与脆弱。
“或许延续你的生命是我作为容器的宿命，门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让我甘之如饴的，不是忠诚，而是喜欢你。”
萧辰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湖里激起千层涟漪。
激动与喜悦几乎要将我淹没，可紧随其后的，却是更加汹涌的不安与犹疑。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用尽全力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萧辰……你喜欢我，是因为十年前我救了你，对吗？”
这是我最大的心魔。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十年前那个救他的人不是我。可一对上他那双写满深情的眼睛，所有的话语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算什么呢？一个窃取了龙傲天身体和过往、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忠诚与爱意的卑鄙小人。
就在我被自我厌恶的情绪淹没时，他伸出手，用微凉的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知道，”萧辰看着我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不是他。”
我如遭雷击，瞳孔骤缩，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我的这副模样不知哪里取悦了他，他紧绷的嘴角竟然向上弯起，最后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你……”我气结，又觉得委屈，“你还笑！”
“因为你现在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眼中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被他弄得脸上一热，讷讷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萧辰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回忆起来，“以前的龙傲天……恨不得天天泡在女人堆里，而你，见了女人却像见了鬼一样躲着走。不过那时你声称失忆，倒也勉强说得通。”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后来在书房，你问我，如果你不是当年救我的人呢？我当时只觉得奇怪，不明白你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失落。”
“直到我听到你叮嘱药姥，让她不要忘了来时路，我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注视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因为真正的龙傲天，作风比这要奢侈浪费千百倍，他的人生是一条向下坠落的路，他从不回头看。而你，却在提醒别人不要忘本。”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那看似无波的忠诚之下，藏着的是这样决绝又沉重的感情。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寄居蟹，小心翼翼地藏在这不属于我的壳里，却没想过，这个壳的守护者，早已将目光穿透了外壳，看到了里面那个瑟瑟发抖的我。
萧辰怜惜地用指腹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将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分享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也像是在诉说一句最深情的告白：
“失忆能抹去记忆，但抹不掉一个灵魂的底色。你的底色，和他从来都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