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阿强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自酿葡萄酒死的！你偷葡萄，你家里人偷葡萄酿酒，别觉得谁都和你们一样！”
坐在凳子上的人突然暴起，愤怒地摔打着周遭的空气，又突然凭空抓住空气的衣领，大力地前后疯狂摇晃。竹灯屏住呼吸，尽量放平缓自己下意识产生的害怕的情绪。她就这样看着对方像一个骤然涨大的气球，在奋力挣扎后迅速空瘪下去。
平静下来的王向华看向竹灯，通红的双眼含满泪水，哀求地眼在对上竹灯视线的一瞬间，立刻抓住了她被绑着的双手：“我家阿强才不是和自酿葡萄酒死的，不是，他是被人害死的！我有证据，你看，你看！他打了三十多通电话！你看！”
他原来早就疯了。
竹灯的手被抓得生疼，她没有反抗，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叔叔，我相信你，你……冷静一点。”
男人仍在痛苦地暴躁咒骂，竹灯只觉得喉间似乎被一块儿石头卡住，让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王向华就像课本里的祥林嫂，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到处找人诉说，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没有。
所以才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么顺畅，好像早已熟练说过千百遍一样。
灰白的墙壁上挂着时钟，秒表滴答滴答地走动着，竹灯终于在他沉默的一瞬间看去，只是一眼，眉眼便重重跳动了一下，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二十七分。
已经是半夜了，她竟然昏睡了那么久。
“叔叔，”竹灯艰难开口，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叔叔！！你清醒一点！”
“啊，小竹啊，你饿吗？我……”
“我不饿，”竹灯迅速打断他说的话，“叔叔！你知道江阿姨现在在哪里吗？”
“孝美？哦，孝美，”王向华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她，她去给我们阿强报仇去了。哈哈哈哈哈，去给我们阿强报仇去了。”他又突然疯癫了，开开心心地摇着脑袋朝竹灯说道。
“叔叔。”竹灯抬起被绑的死紧的双手，抡向王向华的脸，“麻烦你清醒一点。”她的语气冷漠又平静。
“江阿姨一个人，怎么报仇？她报仇，你为什么不去帮她？”竹灯的面容甚至不能形容为冷漠，简直像恶罗，从她的视角看，没法理解一个男人就这样允许江孝美一个人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便酒庄那么多的可燃物，即便烟雾报警器全部失灵，但那群人不是傻子，是长了腿会逃跑的人！
“小竹啊，你不用担心。”被竹灯打得顺道坐地上的王向华有些温柔地笑了：“孝美有很多、很多的药。”
“药？”什么药？竹灯不明白。
“对，药。自从阿强没了，她失眠症得厉害，必须定期去医院拿药，靠着药才能勉强睡着。但是自从知道那群人回来了回来继续开酒庄，还弄了个什么客房住宿，需要客房保洁，那之后，她，她就再没有吃药，一颗颗地，都攒着呢，呵呵。”
竹灯右眼皮狂跳，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预料范围之外。
迅速在脑内捋了一下信息，猛然睁开眼问：“叔叔，江阿姨今天有和你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说，等火烧得更旺一些，就会回来了。”王向华小声呢喃回答了竹灯的问题，却没想到在听到他的话后，这个被绑的小姑娘冷声嗤笑，高抬起手臂命令他：“快点弄开，我们去酒庄救人。”
“为什么？不行，孝美让我看好你，醒了也不能把你松开。”
“叔叔，纵火烧死那么多人，是死罪，警察不是傻子，你觉得江阿姨做完这些事情，今晚真的会允许自己活着回来吗？快点把我解开，快点，或许还有机会！”虽然她深知，这个时间点，机会渺茫到几乎为零。
但她还是想挣扎，在百分百输得彻底前，绝不低头。
竹灯的话如惊雷在他脑中炸响，这个疯癫的男人神色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顾不得什么看好不看好，立刻解开竹灯身上的绳子，穿着脚上的破布鞋慌忙地推门冲出，竹灯堪堪站好后也跟着冲了出去。
这破败却又温馨的小家里还有另一个不太灵敏的小三轮，竹灯跳到后车厢中，寂静的夜里，倒车声震耳欲聋，男人转动把手，顺着车灯照亮的方向，加足油门，一脚踩了出去。
已是十月中旬天，夜晚的风迎面吹来，冰凉刺骨，刺得她脸颊生疼。竹灯出来匆忙，冻得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但头脑，却从未如此清醒过。
她是想过通过江阿姨要做的事情来获取游戏的通关方式，但若是用江阿姨，还有其他善良的人的命来实现的话，那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夜风冷冽，寂寥的崎岖小路上，一个不断发出咔滋咔滋声响 的破旧三轮朝着酒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
因为药物原因沉睡后 ，竹灯被王郭两位阿姨搀扶着走出了酒庄，路上遇见人只说这孩子难受得快晕倒了，直到将她扶上电瓶车，带回了江孝美的家。
……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如梦似幻，江孝美只觉得自己好像，好像走在软乎乎的云层上，看着眼前的场景，多美妙啊，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正狼狈邋遢地将自己的脑袋砸在面前的餐具中，全无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模样。
她不慌不忙地从消防栓中拿出早已放置其中的粗长麻绳，一个，又一个麻利地将餐桌上的人死死地用死结绑住，他们的四肢很快就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发白发麻，这是她想要的效果。
额间细碎繁密的汗水以及发缝中因为连续在温暖室内运作而产生的汗液在头顶灯光的映射下宛若珠宝闪耀出的火彩，熠熠生辉。
这是效果很好的药，她那么难以入眠的时候，都能靠它，偷取一点苟且安眠的时间。
但她要绝对的稳操胜券，绝对的万无一失。
所以，哪怕多死几个无辜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