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地间最后一丝黑暗被凌厉的杀气刺穿。
东阙谷地，雾气不再流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沈千山青袍微动，立于阵前，身后是天机阁最后一道防线。
司徒明铁青着脸，手按剑柄，指节发白。
孤狼站在阵列最前方，饮血刀未出鞘，刀柄上的暗红纹路却仿佛在自行蠕动。
他微微眯着眼，像一头在风雪中辨认气息的老狼。
“来了。”他忽然说。
话音未落，雾气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狼嗥。
不是乌木尔那狂暴的嘶吼，而是更冷、更硬，像铁片刮过骨头的声音。
破军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丈量过，精准地踏在阵眼与阵眼之间最薄弱的气机节点上。
他没有看严阵以待的天机阁弟子，目光直接钉在孤狼身上。
“叛逃的幼狼，也学会挡路了。”
破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孤狼没有回答。
他知道破军——狼王麾下最冷的刀，从不多言，只杀人。
“狼王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破军又说，这次是对沈千山说的。
沈千山冷笑：“那就试试。”
破军动了。
他动的瞬间，孤狼也动了。
饮血刀出鞘的厉啸与破军袖中滑出的短刃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两道身影在阵前空地中央悍然相撞！
没有试探，第一击就是搏命！
暗红刀光与乌黑短刃绞杀在一起，火星像炸开的铁星，刺得人睁不开眼。
两人身影交错的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刀锋与短刃每一次碰撞都发出刺耳欲聋的锐响。
孤狼的刀狠，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带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决绝。
但破军的短刃更冷，更刁钻，总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找到刀光最薄弱处切入，逼得孤狼不断变招。
“你忘了谁教你的杀人术。”
破军的声音在刀光剑影中冰冷地穿透，“狼群不要叛徒。”
孤狼眼神更寒，刀势骤然加快，如狂风暴雨。
他太熟悉破军的打法——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像一架完美的杀人机器。
但他也知道，破军有个习惯，在绝对优势时，喜欢用对手最擅长的方式碾碎对方。
他在等。
等那个习惯带来的万分之一秒的破绽。
另一边，乌木尔狂笑着撞入天机阁战阵，双爪挥舞，带起一片血雨。
司徒明怒吼迎上，破玉掌与钢爪硬撼，气劲爆裂。
钱多多依旧躲在后方，金胆连珠射出，专挑阵型衔接处下手，阴险毒辣。
沈星魂软剑如银龙翻飞，在人群中穿梭，剑下不断有敌人倒下，但她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孤狼与破军那惊心动魄的战圈。
她能看出，孤狼在硬实力上稍逊一筹，完全是在用经验和狠劲硬撑。
“嗤！”
饮血刀划过破军肩头，带起一溜血珠。
几乎是同时，破军的短刃也在孤狼肋下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以伤换伤！
孤狼闷哼一声，脚步踉跄。
破军眼中寒光更盛，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刺孤狼心窝！
这一击，速度、力量、角度都臻至化境，仿佛已经预见了孤狼闪避的所有可能，封死了所有退路！
就是现在！
孤狼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不退反进，竟用左肩硬生生迎向短刃，同时饮血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而上反撩，目标并非破军持刃的手，而是他因全力前刺而微微抬起的下颌！
这一刀，完全违背常理，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打法！
更是孤狼根据对破军出手习惯的判断，赌上性命的反击！
破军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没想到孤狼如此悍不畏死，更没想到这看似搏命的一刀，时机和角度竟如此刁钻，恰好是他旧力已发、新力未生，且因习惯性预判对方闪避而露出的唯一空门！
短刃刺入孤狼左肩，鲜血飙射！
但饮血刀的刀尖，也已触及破军下颌皮肤！
生死一线！
破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偏头后仰！
“嗤啦！”
饮血刀锋利的刀尖擦着破军的脖颈掠过，带飞一大片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只差毫厘，便能切断他的喉管！
而破军的短刃也因这仓促的闪避，未能尽全功，虽重创孤狼左肩，却未伤及根本。
两人身影乍分。
孤狼单膝跪地，饮血刀拄地，左肩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如纸。
破军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眼神中的冰冷终于被暴怒取代，那目光如同要将孤狼生吞活剥。
谁都看得出来，破军受了更重的伤！
虽不致命，却是他横行江湖多年来罕见的耻辱！
“你……找死！”破军的声音因脖颈受伤而变得嘶哑难听。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东侧山崖上，数十支劲弩毫无征兆地齐射！
目标并非破军或乌木尔，而是精准覆盖了金钱帮与影楼杀手所在的区域！
“噗噗噗！”
惨叫声中，钱多多带来的好手瞬间倒下一片！
“他妈的！谁？！”钱多多又惊又怒。
同时，一道白影如惊鸿般自另一侧山崖掠下，剑光清冷如月华，直取乌木尔！
乌木尔正与司徒明缠斗，察觉背后剑气森然，骇然回身，双爪交叉硬挡！
“锵！”
金铁交鸣，乌木尔竟被这一剑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那白影轻盈落地，长剑遥指，正是慧心长老苏芸！
“苏长老？！”沈星魂又惊又喜。
山崖上，那些神秘弩手再次显出身形，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这突如其来的援军，让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破军死死盯着山崖上的弩手，又看看持剑而立的苏芸，最后目光落回勉强站起的孤狼身上，眼中杀意沸腾，却也知道今日已事不可为。
脖颈处的剧痛和流失的血液在不断提醒他，再战下去，后果难料。
“撤！”
他嘶哑着发出命令，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暴戾。
残存的敌人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黑暗，照亮了尸横遍野的东阙。
沈星魂冲到孤狼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左肩和苍白的脸，声音带着哽咽：
“你怎么样？”
孤狼推开她的手，自己站稳，目光却越过战场，望向破军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冰冷。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狼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苏芸和那些神秘弩手的出现，更是让这潭水，深不见底。
（第七十八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