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的清晨,军机堂门口的青石墙上,贴出了一张盖着朱红大印的桑皮纸,《战兵遴选条例》墨迹未干,就被闻讯而来的军民围得水泄不通。文书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宣读,声音穿透人群,落在每个人耳中:“战兵遴选,需满足四要:年龄十八至三十五岁,体格健壮无隐疾;身家清白,无盗匪前科;需通过文化、体能、技战术、心理四项考核;入选者授特制胸牌,月饷提至五百文,家人免半年赋税……”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五百文!比守兵多两百文,还免赋税!”一个年轻流民攥着拳头,眼里闪着光;旁边的老农拉着儿子的胳膊:“娃,你今年二十,正好够年龄,去试试!要是选上了,咱家就能多分两亩好田!”也有老兵皱着眉嘀咕:“还要文化考核?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可咋整?”
条例颁布第三日,遴选考核在城北校场正式启动。校场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分别对应四项考核,赵青带着军机堂的参谋负责统筹,陈远则领着民政堂的文书,专门负责文化考核与身家核查。从清晨到日暮,校场里人声鼎沸,报名的士兵和民兵排着长队,从校场门口一直延伸到城外的麦田边。
文化考核区的木桌后,陈远正低头查看一个年轻士兵的答卷。答卷上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李狗蛋”,下面的算术题“三队战兵,每队百人,共多少人”旁,画着三个小圈,圈里各点了一百个小点,最后在旁边写了个“三百”。陈远忍不住笑了,抬头问:“这题是你自己算的?”李狗蛋挠着头憨笑:“文书先生教过俺数数,俺数了三遍,没错!”陈远点点头,在答卷上画了个“合格”的红圈:“不错,能写名字、会算数,文化这关过了。”
另一边的体能考核区,更是热火朝天。赵青拄着断矛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面的考核者:“扛百斤沙袋,绕校场跑一圈,半炷香内跑完为合格!”话音刚落,一个黑壮汉子就扛起沙袋,撒腿就跑。沙袋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却挡不住脚步飞快,跑到一半时,沙袋的绳子松了,他干脆用胳膊夹住,继续往前冲,最终在香燃尽前冲过了终点线,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的铁鳞甲已被汗水浸透。
技战术考核则直接搬到了校场西侧的模拟战场。周虎带着几个老兵当考官,考核者需使用“万山铳”完成十发射击,至少命中五发,还要参与三人小组的战术配合,模拟攻占敌方哨所。一个叫王二的民兵,射击时手稳得很,十发中了七发,可到了小组配合时,却只顾着自己往前冲,把队友落在了后面。周虎吹了声哨子:“停!战兵不是独狼,要懂配合!你冲得再快,没队友掩护,也得被敌军打下来!”王二涨红了脸,低着头站在原地,这一关,他没能通过。
最特别的是心理考核。参谋们在模拟战场的角落里,藏了几个穿着敌军服饰的稻草人,突然拉动绳索让稻草人“扑”出来,观察考核者的反应。有的士兵立刻举枪瞄准,动作沉稳;有的却慌了神,手里的枪都差点掉在地上;还有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虽没出错,却也被记了“反应迟缓”。“战兵要面对真刀真枪,一慌就会送命。”赵青在一旁解释,“心理不过关,枪法再好也没用。”
遴选持续了整整五天。当最后一份考核结果汇总到军机堂时,赵青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忍不住叹了口气:“报名的一千两百人里,合格的只有三百八十人,还不到三分之一。”刘飞接过账本,翻看着上面的名单,大多是年轻力壮、有一定基础的士兵和民兵,还有十几个是之前筑垒时表现突出的民工。“宁缺毋滥。”刘飞语气坚定,“战兵是万山的尖刀,必须个个是精锐。”
授牌仪式定在春分后的第一个清晨。三百八十名入选者穿着崭新的铁鳞甲,背着“万山铳”,整齐地站在校场上。刘飞亲自为他们授牌,胸牌是黄铜做的,正面刻着“万山战兵”四个字,背面刻着各自的编号,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万山最锋利的刀!”刘飞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这枚胸牌,是荣耀,更是责任,你们要守的,是身后的城池,是城里的百姓,是咱们好不容易换来的安稳日子!”
入选者们举起“万山铳”,齐声高喊:“守万山!护百姓!”声音震得校场边的树叶簌簌落下。李狗蛋摸着胸前的黄铜牌,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以前是个吃不饱饭的流民,现在不仅成了战兵,还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周虎看着身边的年轻面孔,眼里满是欣慰,这些人里,有他之前带过的兵,有考核时表现突出的新人,往后,他们就是守护万山的中坚力量。
可荣耀的背后,也藏着失落。校场外围的树荫下,几个落选的老兵正蹲在地上叹气。之前扛沙袋跑完全程的黑壮汉子,手里攥着考核成绩单,上面“技战术不合格”的字样格外刺眼:“俺体能过关了,可战术配合总出错,没能选上……”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俺连文化考核都没过,连字都不会写,咋当战兵?”
这时,陈远和赵青走了过来。赵青蹲下身,看着他们:“没选上战兵,不代表没用。守兵需要有经验的老兵当教头,工程部队需要体能好的人筑堡垒,你们都是万山的汉子,在哪都能发光。”陈远也补充道:“民政堂已经统计了落选者的情况,有战场经验的,去守兵当伍长,负责训练;体力好的,去东部防线协助工兵筑堡,每月多领五十文补助;想认字的,晚上可以来蒙学听课,王先生会专门教。”
黑壮汉子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光:“真的?俺能去守兵当伍长?”赵青笑着点头:“当然!你体能好,又敢拼,正好能教新兵们扛沙袋、练长跑。”几个落选的老兵也纷纷站起身,之前的失落渐渐散去,虽然没当上战兵,却也有了合适的去处,照样能为万山出力。
授牌仪式结束后,入选的战兵们扛着枪,迈着整齐的步伐返回军营,胸前的黄铜牌在阳光下闪着光,引得路边的百姓纷纷驻足鼓掌。一个蒙学的孩子拉着母亲的手,指着战兵的背影:“娘,我长大了也要当战兵,挂那个牌子!”母亲笑着点头:“好,那你现在就得好好认字算数,将来才能通过考核。”
夕阳西下时,万山城里处处都能听到关于战兵的讨论。有人说战兵的军饷高,有人说胸牌如何精致,还有人说要送自家子弟去蒙学认字,将来也去考战兵。“好男当好兵”的风尚,像春风一样吹遍了全城。
而在军机堂里,刘飞正看着战兵的训练计划表,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三百八十名战兵将进行高强度的战术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他知道,遴选只是第一步,往后还要不断优化条例,让更多优秀的汉子加入战兵队伍,让万山的尖刀越来越锋利。但此刻,看着城外百姓的笑脸,听着军营里传来的训练口号,他心里清楚,这场遴选不仅选出了精锐,更选出了万山军民对未来的希望与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