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刺破云层,城西的荒地上已响起“叮叮当当”的锄头声。二十多个青壮挽着裤腿,踩着晨露开垦新田,铁犁划过沉睡的土地,翻出湿润的黑土。陈远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把红薯苗,往每个新挖的土坑里栽:“这苗要栽深点,根扎稳了,冬天才冻不死!”旁边的老农跟着应和,手里的玉米种撒得均匀,每粒种子都埋在两指深的土里,这些从南方商队换来的高产作物,是万山过冬的底气,要赶在霜降前种满两百亩荒地。
日头升到半空,军械局的炉火已烧得通红。三个熔炉并排运转,火星溅在地上,烫出点点黑痕。孙满仓光着膀子,抡着大锤锻打铳管,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砸在铁砧上“滋啦”作响。赵老栓蹲在一旁,指导学徒给铳管钻孔,钻头转得飞快,铁屑纷飞:“慢着点!孔歪了就废了!”角落里,十几个工匠围着木桌铸弹,铅水倒进模具,冷却后变成一颗颗圆润的铳弹,很快堆成了小山。墙上的木板写着“今日目标:铳十支,弹五百发”,墨迹被炉火烤得发焦,却比任何军令都管用,这里三班倒,连夜里都亮着灯,工匠们轮班歇,熔炉从不灭。
午后的鹰嘴堡仓库,门帘被掀开,粮车一辆接一辆往里送。周虎带着战兵和民夫,扛着粮袋往货架上堆,粗布粮袋上印着“万”字,一袋袋码到屋顶,连缝隙都塞满了。“轻点放!这是新收的粟米,别撒了!”仓库管事跟着喊,手里的账本记个不停:“粟米八十石,小麦五十石,红薯干三十石……”角落里,滚石、石灰、弓箭堆得像小山,新造的虎蹲炮用红布盖着,炮口对着仓库门,随时能推上城头。一个年轻士兵摸着炮身,眼里闪着光:“有这炮,再敢来流寇,一炮就能轰散他们!”
夕阳把主城城墙染成金红色时,夯土声还在“咚咚”响。十几个民夫喊着号子,推着石碾子压城墙,把新添的黄土夯得紧实。赵青拿着尺子,量着垛口的高度:“再加半尺!让弓箭手站在上面,能多射五十步!”城墙上,工匠们正安装新的炮位,木架固定在城砖里,炮位旁堆着炮药包,每个药包上都标着“重五斤”的字样。一个老民夫擦着汗,对身边的儿子说:“这墙筑得越厚,咱们睡得越安稳!”
入夜后,公学旁的晒谷场还亮着灯火。百姓们举着油灯,翻晒着最后的稻谷,孩子帮着捡谷子里的碎石,老人坐在一旁簸谷,簸箕摇得“沙沙”响。王先生也挽着袖子,帮着把晒干的稻谷装进粮袋,脸上沾着谷糠却笑得踏实:“多晒一天,粮就多一分,过冬就多一分底气。”远处的工坊区,灯火依旧明亮,织机的“咔嗒”声、打铁的“叮当”声,和晒谷场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忙碌的夜曲。
整个万山,就像一个被唤醒的巨大蜂巢。田地里,锄头与土地碰撞;军械局,炉火与铁砧共舞;仓库里,粮袋与武器交错;城墙上,夯土与号子共鸣。没有闲人,没有懒汉,从青壮到老人,从士兵到百姓,每个人都在为过冬、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忙碌着。
月光洒在万山城上,城墙更高了,仓库更满了,田地里的红薯苗冒出了嫩尖,军械局的铳弹堆成了小山。这不是和平年代的安逸建设,是乱世前的争分夺秒,高筑的不只是城墙,是活下去的屏障;广积的不只是粮食,是应对风暴的底气。每个忙碌的身影,每一次铁器的碰撞,每一粒埋下的种子,都在为万山筑牢根基,等着那场席卷天下的乱世洪流,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