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飞走后,陈无戈的手指猛然收紧,断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烫。阿烬仍在闭目休息,呼吸比先前平稳了些,但她手腕上的脉搏仍有些紊乱。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以防她突然惊醒。
屋外一片寂静,唯有远处巷口传来几声鸡鸣。天光未明,油灯只剩下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程虎靠在厅堂角落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
就在此时,窗纸微微一颤。
不是风。
陈无戈立刻察觉异常。那股气流太过细微,仿佛有人紧贴窗缝,屏息凝神。他右手指节微动,断刀缓缓出鞘半寸,刀身泛起一道暗红纹路。
窗外,一道黑影正用细铁片悄然拨弄门闩。动作极慢,几乎无声。但陈无戈能感知到——对方压得太低的气息,反而暴露了破绽。
他起身,脚步轻如落叶。左手依旧护着阿烬,右手紧握断刀,猛然发力,一刀斩向窗户。
“砰!”
木屑四溅,整扇窗框被刀气震碎。外面那人反应极快,瞬间后跃三步,落地无声。可已迟了。
陈无戈一脚踢开残破的窗框,翻身跃出,断刀横于胸前。院中站着两名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手中握着短匕。其中一人右手指节渗血,显然是方才被刀气所伤。
“你们的目标是她。”陈无戈声音低沉,“我不让。”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轻响,第三人自檐角跃下,直扑里屋。陈无戈眼神一冷,转身疾冲,在那人撞门之前挡在门前,断刀斜劈而下。
“铛!”
短匕应声断裂,对方手腕喷血,惨叫着连退数步。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不再隐藏,双臂一扬,两枚飞镖直射陈无戈面门。他头也不偏,断刀一抖,刀背精准磕开暗器,随即欺身而上,一记《游龙斩》横扫而出。
刀气如浪,地面石板被划出三道深痕。正面进攻的黑衣人勉强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五步,胸口气血翻涌。
剩下那人咬牙再冲,匕首直取门缝。陈无戈早有防备,左脚踏前一步,断刀反手撩起,刀锋擦过对方手臂,鲜血顿时洒落一地。
那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并非寻常逃亡者,而是能在瞬息间判断攻势、精准反击的真正武者。
他猛然后撤,对同伴低吼:“走!”
两人同时转身,一个翻墙,一个跃上屋顶,动作迅捷。但他们忘了,陈无戈从不追击,却擅长拦截。
他稳立原地,断刀高举,体内《 primal 武经》的印记在左臂微微发热。月圆之力虽已减弱,仍残留一丝余韵。他调动这股力量,灌入刀身,猛然挥下。
“《逆血斩》!”
一道血色刀气贴地掠出,如潮水蔓延。翻墙那人刚踩上墙头,脚下一滑,整条右腿被刀气扫中,皮肉翻卷,骨裂外露。他惨叫一声,从墙上滚落坠地。
另一人不敢逗留,拼命运功跃远,消失在屋顶尽头。
院中重归寂静。
陈无戈并未追击。他收回断刀,刀尖点地,喘了两口气。方才那一击耗费不少力气,但他不能停歇。
他转身回到屋内,先查看阿烬。她仍在安睡,火纹毫无波动,呼吸均匀。他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程虎这时也赶了过来,独眼中满是警觉:“出事了?”
“七宗的人。”陈无戈低声答道,“来抓她。”
程虎低头望向门外,看到地上血迹和墙根处倒伏的伤者,脸色一沉:“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昨晚我就觉得不对。”陈无戈盯着门外,“那只麻雀飞得太急,像是被人惊动。”
程虎点头:“你反应够快。若让他们进了屋,后果不堪设想。”
陈无戈没说话,走到门边,捡起一块破碎的布条。上面绣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一只扭曲的眼睛,周围环绕七道刻痕。
“是‘傲慢’宗的密探。”他说,“不是普通巡卫,是专司隐秘任务的杀手。”
程虎皱眉:“他们怎会知道我们在此?”
“李老头没问题。”陈无戈摇头,“他不知我们的身份。问题出在别处——或许是城门口的盘查记录,又或商队中有内鬼。”
“我马上去查。”程虎收起布条,“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带阿烬离开。这里已不安全。”
陈无戈望向床上的阿烬。她眉头微蹙,似在梦中。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火纹依旧平静。
他知道,不能再等到中午了。
“船还能提前出发吗?”他问。
“最快一个时辰。”程虎答道,“但我得先处理那个伤者。不能让他活着回去报信。”
陈无戈点头:“交给你。我去准备东西。”
他开始收拾随身物品。断刀重新缠好麻布,金属片贴身藏好。他又看向墙角的草席,那里还放着李老头昨夜送来的粗布衣裳。
他拿起衣服,轻轻抖去灰尘。
这时,阿烬忽然睁开了眼。
“你要走了?”她声音很轻。
“嗯。”他说,“有人想抓你,此地不能再留。”
她坐起身,动作尚显虚弱,眼神却清明:“我能走。”
“不急。”他扶她躺下,“等我安排好路线,再带你走。”
她望着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火纹刚才跳了一下……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来过了。”他说,“已被我赶走。”
她没再追问,只轻轻点头,闭上双眼。但她的一只手始终攥着他的袖子,未曾松开。
陈无戈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七宗不会只派一次人,他们会层层设卡,一路追到临江城。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会再躲。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刀。刀身上的血纹渐渐褪去,可那股熟悉的战意仍未消散。
外面天光渐亮,巷中开始有了脚步声。李老头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壶热水,见到院中血迹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问。
他把水放在灶台上,转身去扫地。
陈无戈站起身,走过去:“谢谢您收留我们。”
老人摆摆手:“你们要走便走吧。夜里吵闹,我也习惯了。”
这话听着平淡,却透着明白。
陈无戈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饼,放在桌上:“这点钱,给您修门窗。”
老人看了一眼,并未接下:“命值多少钱?这点银子,买不来心安。”
说完,他继续扫地,竹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程虎这时回来,低声说道:“伤者已处理,尸体藏好了。船那边也联系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陈无戈点头,回屋背起阿烬。她伏在他背上,轻得像一片落叶。
他们走出院子,晨光洒在巷口。程虎在前引路,陈无戈殿后,手始终按在断刀之上。
就在他们转过第一个街角时,陈无戈忽然停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李老头家的屋顶。
一片瓦片微微晃动,仿佛刚刚被人踩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