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1924年9月26日]
[世界吞噬者号]
内海，位于罗斯诺夫与希斯塔尼亚两国交界之处，是一片极为巨大的内陆海域，不与外界的大洋直接联通，只有平原上的几条河流汇聚到其中。
在其北部，是辽阔而宽广的东希斯塔尼亚平原，菲洛斯特的攻势，以及萨斯诺夫的袭击，都在那里发生。
而在内海南部，则是一处地势低洼、地形狭长的低地，接通着希斯塔尼亚的尼洛市与西施罗兰地区。在其最为狭窄的地段，宽度甚至不足二十公里。
这一狭窄地段，被当地的希斯塔尼亚人以一个奇怪的名字称呼——“冥王桥”。
庞大的机械巨虫在地底深处掘进。经过路德维格的计算，冥王桥的土质松软、淤泥更易挖掘，对于这台庞然大物而言，前进速度会更加迅捷。
虽然在地底世界，他们几乎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好在留在地表的探针能将电磁信号转化为以太波动，传递至地底的接收器中，再转化为电磁信号给收音机接收。
即使有所失真，而且延时很长，但也总算可以听到外界的广播了。
“因路德维格-嘉登所属的不明恐怖分子组织盗走了赫斯特元帅的遗体，这位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战争英雄至今也没有得到安葬。”收音机里播放着帝国的广播，“根据奥莱蒂娅女皇的授意，军方决定先埋葬赫斯特元帅的元帅权杖，使其作为告慰这位英雄在天之灵的衣冠冢……”
“听着深夜电台广播中播放着要把我埋了的新闻，还真是一种别致的体验。”尤恩感觉非常无语。
“同意。”奥莱蒂娅也在旁边听着广播，“那个假扮我的东西是怎么能装得那样理直气壮的？”
“可能是什么特技演员吧……不得不佩服，有点魄力。”尤恩站起身来，走向前端的中控室，“路德维格博士，我们现在是不是快出施罗兰了？”
“哪呢，都还没进施罗兰。”路德维格博士看着定位器，“即使全速运转，现在一天撑死也就能走个80公里。”
“照这个速度，等咱们开到冻洋的时候，tfboys都变成tfbones了……”尤恩抱怨道，“不会真要在地底下开一年吧？”
“不会，就临近希斯塔尼亚本土的这一片区域必须躲在下面而已。”路德维格对比着地图，“咱们坐这个掘进装置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躲避风头，等到穿过施罗兰后，就从地底下钻出来，然后直接飞过去。”
“靠你的7马赫人肉饼压缩机是吧……”尤恩有些无奈，“好吧，那样确实很快。”
“预计我们会在库尔曼斯克的这个荒原地带钻出来。”路德维格说，“那边似乎是科涅洛夫率领的南方复国军所在地，在科涅洛夫死后指挥权交由索留金……他对希斯塔尼亚人的态度可不是很友善，尽量躲着点走吧。”
尤恩坐在旁边：“既然还要点时间，我想问一下，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兵力有多强？有多少军队？”
“没多少，他们只有常备的10万兵力。”路德维格博士说，“而且大部分人还是文职人员和负责维护机动装甲的后勤兵种，主战的机动装甲机师，恐怕仅有几千人。”
“少得不正常，这点兵力也就够组几个装甲军吧……”尤恩想了想，“不过考虑到他们的那些性能逆天的魔金属机动装甲，也能想出来确实不需要靠堆量取胜。”
“就是因为这样，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政府，每次执行对外战争时，他们国内各界的声音就几乎是毫无悬念地完全支持。”路德维格说，“缩减部队规模，给予少数精英军人超高待遇，可以在提升军队支持率的同时缩减开支，增加民众支持率。精英部队阵亡数量极少、以及保证民生物资供应，封锁不利消息——实际上没必要，因为军队过于强大而根本没有不利消息，则能将战争的影响力降到最小。”
尤恩点点头：对于这帮黑希斯塔尼亚帝国人来说，还真对上了那个笑话——
战争总是有利有弊，他们只看到了利的一面。
可弊呢？
可弊坠机了。
“但这样的国家也并不无敌吧。”尤恩提出质问，“占领区管理和治安战就需要消耗大量兵力吧？”
“那就要引进另一个概念——仆从军制度。”说到这里，路德维格看起来有些悲哀，“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军会收编大量战俘与‘劣等人种’作为仆从军，协助他们战斗。”
“这个我听奥莱蒂娅提到过，他们是体内被植入以太炸弹的可怜虫，被当成消耗品使用，逼着送命……”尤恩连连摇头，“真是群悲哀的人。”
“除仆从军以外，还有一般的协助军。由本国劣等种志愿者和‘态度友好的’外国高等人种。协助军不被当做真正的帝国军，但也能获得一般士兵的待遇，从事治安、管理、打扫战场与运输物资等任务——他们其实更像是真正的仆从军。”路德维格对帝国军以外的军事体系进行补充说明，“而黑希斯塔尼亚意义上的仆从军，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去死，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军队里面收编着大量的仆从军，作为常规兵力进行消耗，但通常不对此统计伤亡。如果统计，战损比估计会相当难看。”
尤恩也不禁感叹：“真是完美的军国政体。如果是我生在这种国度之中，我甚至都找不到反对战争的理由。”
“竟敢与这种敌人作对。”路德维格自嘲式地说，“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
“但是……也并非没有破局之法。黑希斯塔尼亚是针对统帅本人的极端个人崇拜中建成的畸形国度，而统帅个人又确实是战争艺术的哲人王，超越拿破仑的大征服者，他们才取得了胜利。”尤恩说，“呵，任何自称‘某某领域的拿破仑’的人，最后都必定会遭遇属于他们自己的滑铁卢（waterloo）。像是犯罪界的拿破仑：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他就遇上了福尔摩斯，也就遭遇了犯罪界的滑铁卢。”
“其实那个更贴切点应该说是滑铁浮（waterfall）……”路德维格点点头，“不过你说得对，请继续。”
“这种极度鲜明的独裁政治体系的重要特点，就是把国家这种庞大复杂的社会组织进行简单的人格化，再用一个独裁者对其进行内在填充。”尤恩解释道，“简单来说，整个希斯塔尼亚帝国变成了皮套，而那个叫统帅的就是中之人。”
“我知道他已经时日无多，只要破坏仪式，阻止他依靠仪式登神延寿……那么，这个庞大的国度就会产生巨大的权力真空，因而轰然倾塌！”
“说得那么气势恢宏，本质上不就是熬老头战术吗？”在门外旁听的奥莱蒂娅突然进来吐槽道。
尤恩本想反驳，但他发现他对此无话可说：“闭嘴……好吧，确实是这样。”
［黑希斯塔尼亚帝国，亚尔达尼亚］
饥饿的亚瑟于凌晨四点醒来，想要寻找什么吃的，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昨天晚上点了那么多外卖食物，居然都吃完了吗……”他揉了揉眼睛，接着动手去拍蜷缩在被子里，宛如一只巨型蚕蛹的尼曼，“喂，尼曼，醒醒，快醒醒！”
“哈啊——”尼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叫我起来干嘛？”
“尼曼亦未寝。”亚瑟假装捋了捋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胡须，“你这个年纪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我饿了，起来嗨！”
“你饿了你就自己去找吃的啊，叫我起来干嘛？”尼曼不情愿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怎么，你要把我宰了吃吗？”
“不，我想出去探探险，咱们两个人的话可以互相照应。”亚瑟故作神秘地说，“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究竟在瞒着我们什么吗？”
“嘿，你都知道他们对我们遮遮掩掩，防备有加了，说不定这会儿还派着特工在外面盯梢呢。”尼曼皱着眉说，“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不怕死吗？”
“信帝国的特工能有作用，还不如信骰子。”亚瑟一把拽起尼曼，在前者的逼迫下，后者不情愿地换上了便装，和前者一起悄悄从客房溜了出去。
果然……一路走出宾馆，来到大街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虽然我们有那个弗雷德里希给的零用钱，但是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出来也没有什么店铺吧。”尼曼打量着周围，“全都是关门状态的。你要去哪儿，那些通宵蹦迪的夜店吗？感觉闻一下那里的空气都要得梅毒了。”
“不一定，你看那边。”亚瑟大胆地走了过去，略懂一些帝国语的他指着一家似乎还亮着灯的店铺说，“24小时无人便利超市！”
“真有你的……感觉卖的东西也不是很正经。”
二人慢慢靠近，这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无人超市，似乎并不是真的无人。一位留着中短发，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女性，似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那是商店的管理员吧，居然趁着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整理货物，真是敬业。”
“仔细看，她好像还在吃什么？”
那个女性捧着木碗，机械地重复着舀起一种黏糊糊的灰色浓稠物质，再放进嘴里的动作。
“我还以为只有联合王国是美食荒漠，没想到帝国也能做出这么……抽象的食物。”亚瑟看起来很震惊，“这吃的是什么东西，人类饲料吗？”
二人正在这边说着，一位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身上似乎有一阵酒气。
“清单。”他将纸条递给那个女人，“快给我拿过来。”
女性服务员立刻放下碗与勺，用购物篮盛装上清单上的东西。期间虽然动作很快，但男人还是不耐烦地催促着她：“快一点，别磨蹭！”
“奇怪，她是协助采购的员工吗？”尼曼狐疑地说，“无人商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员……”
“可能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女性将装满货物的篮子递给男人，男人一把夺过，并递出钞票。
“这……”女人数了数，“抱歉先生，您给的钱不够，还差十六玛格。”
“这还不够？你个劣等的猪猡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男人很生气，“凭借着本国的功勋章，能让你们干活是你们的荣幸，本来就该被送去血池的东西……”
“对，对不起。”女人颤抖着，“但是您没给够钱的话，我没法向店主人交代……”
“你放屁。我说够了就够了，你要是再敢顶撞我，我就……”男人说着就想掏枪，忽然，一只手拦住了他。
“谁？”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清身后的人同样穿着军装，军衔比他还高，而且脖子上挂着深红色十字星的时候，立刻散去了酒气，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个军礼，“上校好。”
“所有的劣等种都是‘公有财产’，损毁他们就相当于犯罪。”上校皱着眉头说，“况且任职期的军人不被准许饮酒。如果你再胡闹下去我就得要求你出示士兵证了。”
“是，是。”刚才那人又老老实实地补上了钱，拿走篮子，朝女性服务员冷哼了一声后快步离开。
“原来是这样……”亚瑟若有所思地说，“劣等种不算人，所以是无人商店是吗……”
“这里果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在瞒着我们。”
“给我拿两块巧克力。”上校掏出五玛格。
“您……起得挺早？”服务员试着朝他问候。
“魏格尔都被派了过去，按照名单顺序，下一个估计就要到我了。”上校说，“我想提前倒一下时差。”
服务员转身去柜台拿取巧克力，随口问道：“又要打仗了吗？”
上校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你对此有什么异议？”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不太文明。”服务员颤抖着把巧克力递给他。
“你觉得这是野蛮行径……好吧。看你是新来的，我不会计较太多。”上校接过巧克力，“以你的身份，以后少谈论这方面的话题。”
“谢谢。”服务员又缩回了角落。
上校走出门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她说道：“以防你搞不清文明和野蛮的定义，我还是稍微给你解释一下吧。”
“野蛮人杀文明人才是野蛮，文明人杀野蛮人就叫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