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落锁的闷响,像重锤砸在陆昭菱心上。
她攥紧袖口藏着的朱砂笔,指尖因用力泛白。
这破地方阴气重得能拧出水,符纸都快受潮了。
“哼,想屈打成招?没门!”
陆昭菱对着空荡的牢房低吼,回声撞在石壁上显得格外可怜。
她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冷静。
死者是谁?为什么偏偏死在自己路过时?
官差那副笃定的嘴脸,倒像是早就认定了她是凶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陆昭菱指尖无意识敲击地面,突然想起刚才挤进人群时的细节。
死者领口似乎沾着点青黑色粉末,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那颜色,像极了尸腐草磨的粉!”
她猛地起身,差点撞到低矮的横梁。
尸腐草是阴物,寻常人碰都碰不得,怎么会出现在死者身上?
而且那粉末量极少,不像是意外沾上的,倒像是……
“有人故意放上去的?”
陆昭菱后背窜起一阵寒意,这是冲她来的?
可她来这城镇才三天,除了昨天在布庄跟老板娘讨价还价时吵了两句,没得罪任何人啊。
“难道是……”
一个模糊的身影闪过脑海,是前天在茶馆遇到的那个黑袍人。
当时对方盯着她腰间的玉佩看了半晌,眼神阴恻恻的。
“不管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陆昭菱摸出最后一张黄符,咬破指尖滴上血珠。
“天地无极,阴阳借法,寻!”
她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突然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牢门。
青烟在门缝处打了个旋,竟凝出个模糊的脚印形状。
“这是……有人在牢门外徘徊过?”
陆昭菱眼睛一亮,这是追踪符的变体,能显化出附近留下强烈气息的痕迹。
那脚印沾着湿泥,边缘还带着点暗红色。
“是血!”
她凑近细看,血迹早已干涸,但血腥味透过符术残留,带着股甜腻的怪味。
“不是人血!”
陆昭菱瞬间断定,这气味跟她以前处理过的邪祟血味很像。
也就是说,在她被关进牢房后,有邪祟来过?
还在牢门外徘徊?
是想救她,还是想……杀人灭口?
正思忖着,牢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的叮当声。
“有人来了!”
陆昭菱迅速将符灰抹在墙角,装作蹲在地上哭的样子。
牢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刚才那个官服人,而是个提着食盒的小吏。
小吏约莫十五六岁,眼神躲闪,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就想走。
“等等!”
陆昭菱突然开口,小吏吓得一个激灵。
“你……你喊我?”
他结结巴巴的,不敢抬头看陆昭菱。
“这牢饭,是你送来的?”
陆昭菱盯着他颤抖的手,对方袖口沾着跟死者领口同款的青黑色粉末。
小吏脸色骤变,慌忙拢了拢袖子:“是……是大人让我送的。”
“是吗?”
陆昭菱步步紧逼,“那你袖口的粉,是什么?”
小吏吓得后退一步,撞在牢门上:“没……没什么,是……是我家灶台的灰!”
“尸腐草磨的粉,也能当灶台灰?”
陆昭菱冷笑一声,小吏瞬间面无人色。
“你……你怎么知道?”
他声音都变调了,转身就想跑。
陆昭菱哪会给他机会,猛地窜过去抓住他手腕。
“说!死者是谁?是谁让你往他身上撒粉的?”
小吏被她捏得嗷嗷叫,眼泪都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那个黑袍人,对不对?”
陆昭菱加重力道,小吏的手腕发出咯吱声。
“啊!我说!我说!”
小吏疼得直抽气,“是……是个黑袍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把粉撒在死者身上,再……再暗示官差怀疑你!”
果然是他!
陆昭菱眼神一厉:“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不知道啊!”小吏哭丧着脸,“他只说,只要照做,保我没事……”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小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是……是王捕头的声音!”
陆昭菱心头一紧,刚才检查尸体的就是王捕头!
她拽着小吏冲到牢门口,只见走廊尽头躺着个人,正是王捕头,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他尸体旁,散落着几片青黑色的粉末。
跟死者领口、小吏袖口的一模一样!
“他……他杀人灭口!”
小吏吓得瘫在地上,指着走廊尽头瑟瑟发抖。
陆昭菱却盯着王捕头尸体旁的另一样东西——半块玉佩,跟她腰间的那块材质一模一样!
这是……黑袍人留下的?还是王捕头本来就有的?
不等她细想,走廊深处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小姑娘,反应挺快啊。”
黑袍人!他果然还在!
陆昭菱握紧朱砂笔,眼神冰冷如霜。
今天,非要揭开这鬼的真面目不可!
黑袍人的声音像是贴着地面爬过来的,带着湿冷的霉味。
陆昭菱将小吏往身后一拽,指尖朱砂笔泛出红光。
“装神弄鬼,有本事现身!”
她刻意提高声音,借此掩饰心跳声。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瘦高的身影。
黑袍罩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藏在兜帽阴影里。
“小姑娘,别这么大火气。”
黑袍人声音嘶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你腰间的玉佩,借我看看如何?”
陆昭菱心头一凛,果然是冲着玉佩来的!
她下意识捂住腰间:“凭什么给你?”
“就凭……”黑袍人抬起手,指尖泛着青黑色,“这牢里的人命,都能算在你头上。”
“你敢!”陆昭菱怒喝,“官差马上就来了!”
“官差?”黑袍人嗤笑一声,“刚才的惨叫,你觉得他们还敢来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却在走廊入口处停住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喊:“里……里面怎么了?王捕头呢?”
黑袍人抬手一挥,一股黑气飘过去,外面的脚步声瞬间消失,只剩下重物倒地的闷响。
“看到了?”黑袍人语气带着炫耀,“在这地方,我说了算。”
小吏吓得直哭,抱着陆昭菱的腿抖个不停。
陆昭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硬拼肯定不行,这黑袍人邪气很重,她的符纸又所剩无几。
得想个办法拖延时间,或者……引他露出破绽。
“你想要玉佩也可以。”陆昭菱缓缓开口,“但你得告诉我,死者是谁?跟你有什么仇?”
黑袍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
“反正他也死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缓缓说道:“那人叫李三,是个盗墓贼,上个月挖了座古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陆昭菱挑眉:“不该拿的东西?是你要的?”
“算是吧。”黑袍人语气含糊,“他拿了东西还敢私藏,留着也是祸害。”
“所以你杀了他,还想嫁祸给我?”陆昭菱追问,“就因为我有这玉佩?”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你这玉佩,跟他从墓里拿出来的那块,是一对啊。”
一对?
陆昭菱愣住了,这玉佩是娘给她的,说是祖传的护身符,怎么会跟盗墓贼扯上关系?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我这玉佩是家传的!”
“家传的?”黑袍人语气古怪,“那你爹娘,是不是姓陆?”
陆昭菱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黑袍人没回答,反而向前走了两步。
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既然你不肯交出来,那我只好自己来拿了。”
他猛地抬手,数道黑气如蛇般窜向陆昭菱!
“来得好!”
陆昭菱早有准备,拽着小吏往旁边一躲,同时将朱砂笔掷了出去!
“敕!”
笔尖红光爆闪,撞上黑气发出滋滋的响声,黑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黑袍人似乎没想到她有这手,后退了半步。
“有点意思。”他语气带着惊讶,“难怪那老东西会选你。”
老东西?说的是谁?
陆昭菱来不及细想,趁着黑袍人后退的空档,抓起地上的食盒砸了过去。
饭菜洒了一地,黑袍人躲闪间,兜帽被风吹起一角。
陆昭菱看清了他露出来的皮肤,青黑色,还布满了鳞片!
“你不是人!”
她失声惊呼,这是修炼邪术走火入魔的征兆!
黑袍人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怒吼一声:“找死!”
这次他不再留手,周身黑气暴涨,整个牢房都开始摇晃。
陆昭菱知道不能再藏了,猛地扯下腰间玉佩。
玉佩接触到黑气,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
“啊——!”
黑袍人被白光灼伤,发出凄厉的惨叫,连连后退。
“怎么可能……这玉佩怎么会……”
他看着玉佩,语气充满难以置信。
陆昭菱也懵了,这玉佩还能这么用?
就在这时,玉佩上的白光越来越盛,竟在半空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里,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正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分别交给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脖子上,挂着块跟李三身上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陆昭菱心头剧震,那女子的眉眼,竟跟她娘有七分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袍人盯着影像,突然疯狂大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他不顾白光灼烧,疯了似的扑向陆昭菱:“把玉佩给我!”
陆昭菱下意识举起玉佩去挡,白光瞬间将黑袍人罩住。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袍人在白光中化作黑烟,消散无踪。
原地只留下一枚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个“影”字。
牢房的摇晃停了,外面传来官差慌乱的呼喊声。
陆昭菱握着还在发烫的玉佩,看着地上的令牌,脑子里一片混乱。
影像里的女子是谁?
她跟李三,跟这黑袍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那枚刻着“影”字的令牌,又代表着什么?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陆昭菱突然觉得,这趟出来,似乎卷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