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子，我代表市领导，对你表示关心慰问，祝你身体健康啊！”
老爷子穿着退役下来的军衣，胸前挂着军功章，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受着马副市长一礼。
……
屋里的人在寒暄着老百姓听不懂的说辞，外面的人安静的干着活。
“师傅，快到时辰了，整啥样了。”
“放心，十六桌，还差一个肉，随时出锅！”
“受累受累！好好整啊，东家有赏！”
“放心吧，绝对差不了。赏菜也准备好了！”
一切看起来顺利无比，天公作美，又是个大晴天，孟二又紧张又开心是又难过，这其中滋味外人无法体会！
“各位领导，朋友，老亲少友的，今天孟府老太爷八十大寿，感谢大伙捧场啊！时辰到嘞！上菜！”
二十多个年轻男女，半举着传盘开始传菜！
“油着嘞！”
意思就是借过，盘子里都是油，别蹭身上嘞！
十六道菜上齐，现场一片安静。
“咕咚！”
大伙眼睛直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肉菜，叽里咕噜呲着眼咽着口水。
几个房间离得挺远，却没一个人敢动筷。
孟大孟二搀扶着老太爷，在马贵人陪同下来到主桌，宾主落座。
“请马副市长讲话！”
“哎，有老爷子在，我哪敢喧宾夺主啊！”
“马副市长太客气了，咱们柳城老百姓都得跟着马副市长吃饭穿衣呢，您不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嘛！我父亲虽然年长，但也是在您关怀下安居呀！”
呵，这小词儿整的，大家伙一同迎合。
“好，那鄙人就不客气了！”
“大家都欢迎马副市长讲话！”
刚落坐在厢房里的亲友们，又挪着布离开厢房出来了，有的人还趁机抓了一块肉塞嘴里紧嚼着。
“虎比朝天的，你嘎哈呢！咋还伸爪子呢，不让马副市长笑话吗！”
一看喧哗声要起来。孟二赶紧说话。
“大家静一静。”
马副市长站起身抱拳施礼。
“各位父老乡亲，朋友们。”
得嘞，看大家伙表情，肯定又对号入座了。
“今天是德高望重的孟老爷子，同时也是我新中国抗美援朝老英雄的八十寿诞……”
大伙耳朵静静听着马副市长饱含深情的讲话，鼻子眼儿猛猛的吸着菜的香气，伴着冷风一起进肚儿。思想早溜号到桌子上了！
“最后祝孟老爷子万寿无疆！长命百岁！”
“好！百岁好！还能再活二十年！”
“好！”
“哈哈。”
人群里立刻传来叫好声和大笑声。
孟二脸青一阵红一阵。脸上表情这个复杂，他倒是想让老爷子再活个二十年。
马副市长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下乡什么人没见过，早习惯了。
“下面有请老寿星孟老爷子讲话！”
“好！孟老爷子要讲话了！”
“好！”
孟老爷子浮肿的脸勉强露出点笑意，微微抬手。大家安静了，慢慢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肃之气，这是多少年来，老爷子攒下来的威势。又像是他与众人最后一次道别。老爷子半天没开口。
不少孟家沟的乡亲们眼泪流下来了，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敬意和告别。已经无关其他。
“想当年，我们排的十几个战友，在战壕里面，待了三天三夜，饿的把土里树根都吃遍了。
打退美国鬼子多少次进攻，后，后来俺们排长被炮弹炸死了。班，班，班长也死，死了！”
“爹，你慢点说不着急。”
老爷子缓了半天劲，吐出一口浓痰。又接着说。
“就剩下我们五个，就在鬼子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吹号的杨二蛋就把那个大喇叭吹响了！”
老爷子说到动情突然激动起来。
“噔 噔 噔 噔 滴滴 ！ 噔 噔 噔 噔 滴滴！”
“杀啊！杀啊 杀 …呃…呃。”
啪嗒！
酒瓶落在桌上，老爷子临走前还在想着冲出战壕杀敌那一刻，酒瓶成了手中的钢枪。
“爹！！！”
“孟老爷子！”
老爷子浑浊赤红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身体还在向前冲刺的姿势，可惜身体再也不允许他下一次冲锋了！
一代抗美援朝老英雄就此逝去，空余“杀”字还在喉咙里回响！
“爹啊！！！你倒是吃口饭再走啊！”
在座的所有人都傻了。
“咋，咋了！”
“不知道啊！”
“老爷们走了！”
“这，这咋整啊！寿宴还没办完呢！饭还没吃呢！”
“你还想着吃呢！”
“都随礼了都。”
现场乱的不成样子了。老孟家几个人也没了主心骨了！孟二趴在爹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别管老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你伺候走的，哪有舍得的？
“这，这咋整啊这大席？”
“三叔，这，好像老太爷没了！”
“看起来像，这事整的，大喜事整成丧事了！”
屋里屋外实在乱的不成样子了，马贵人劝也劝不了，实在没办法了，带着俩下属就离开了。大家伙也没空管他了。
三叔看了一会，一瞅这阵势，麻烦了！谁都不懂啊！大支且的也懵了！赶紧把围裙脱下来，整理整理进了屋了！
“老三你见多识广，这事咋办？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式的。”
“别急二哥，我进去说说。”
三叔进了屋，老孟家家族三十来口人围着老爷子和孟二直哭着嚎着，领头羊没了，以后咋立足啊！
“侄小子，先别哭，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听我给你说说中不，我走南闯北的这么多年倒也是见过两次这事！”
孟二勉强睁开眼睛。
“叔你说吧！”
“这事出的太突然了，再等下去就乱了套了，应该这么地！
赶紧把这些喜庆玩意撤了，给老爷子脱了换装老衣裳。另外呢咱这喜事就得变成丧事办了，这也没办法。
大家随的礼是退回去还是当办丧事的钱用，你和大伙商量一下。席都坐上了，让大家伙吃完喽！然后赶紧办后事吧！别哭了侄小子，这场面还得靠着你发话！”
三叔这一番话让孟二镇定了。是啊！不能不管不顾的哭了，先把事办了吧！
孟二赶紧老太爷走的事和大家伙说了。这钱大伙要不要收回去啊？结果除了几个不开眼的玩意要把钱收回去，其他人都同意。这钱就用来办丧事吧！
“辛苦大家，咱们继续开席！吃完了饭还得乡亲们帮忙把老爷子后事办了啊！
叔这赏菜啥的都不用上了，你们再费费心把大席办下来。我找人准备后事！”
孟二踉踉跄跄的办事去了。
其余的人该吃的吃该忙的忙，就这样总算把席办下来了，只不过大伙吃的这个难受，一点动静没有，这气氛太压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