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最后那点微弱的灵光熄灭的刹那,整片海域仿佛经历了一次心跳骤停。
死寂。
紧接着,是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疯狂脉动,从深渊最深处悍然炸开!
咚——!!!
那不是声音,是规则的震颤。海水在这一刻不再是流体,而变成了某种凝固又沸腾的、充满恶意的凝胶。压力骤增,光线被彻底吞噬,连声音的传播都变得扭曲怪异。
海底高原上,那片幽蓝色的菌毯瞬间被染成刺目的猩红,像一张骤然睁开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所有变异生物——水晶水母、铠装章鱼、聚合体、矿化兽、幽影——齐刷刷地僵直了身躯,它们的眼睛(或类似感官的部位)同时亮起了与菌毯同源的暗红色光芒。
然后,它们缓缓地、如同朝圣般,转向了海渊入口的方向。
深渊入口处,那根直径百米的暗红色光柱,正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势头,向上方海面升起。
光柱内部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无数扭曲的、哀嚎的、互相撕咬的暗影。那是被密钥捕获、吞噬、消化的无数海洋生物的残魂,是这片海域在过去漫长岁月里积累的死亡与痛苦,此刻被密钥作为“燃料”和“装饰”,用以宣告新王的诞生。
光柱所过之处,海水被直接“蒸发”为虚无,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直通海面的真空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反射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意志,顺着这根光柱,如同沉睡万古的君王缓缓抬眸,将目光投向了上方的世界。
“吾……即……深海。”
意念并非声音,却直接烙印在每一个拥有意识的生灵脑海中。冰冷、古老、纯粹、充满了对一切“非我”存在的绝对支配欲和毁灭欲。没有玄龟的疲惫与挣扎,没有痛苦与矛盾,只有最本质的“捕食\/进化\/统治”法则。
第一类密钥——尖锐攻击性的终极体现,在彻底吞噬了玄龟漫长岁月积累的海洋记忆与存在根基后,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束缚,以最完整的姿态,降临了。
它的意识不再是混乱的挣扎,而是高度统一的、君王般的绝对意志。
它“看”向了悬停在空中的偕明丘。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月光草屏障,刺入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呃啊——!”几个精神抗性较弱的成员直接抱头跪倒,发出痛苦的呻吟,鼻腔和耳道渗出鲜血。连赵磊、吴小玲这样的核心成员都脸色煞白,意识像是被冻结。
“精神屏障!全功率!”陈默厉声喝道,她自己也是眼前阵阵发黑,那股意志的压迫感远超西格,那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威压。
监管者7号立刻调动所有可用的能量,在屏障内部叠加了一层专门针对精神冲击的过滤层。压力稍减,但那种被至高掠食者锁定的、来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感,依旧挥之不去。
“林汐!”陈默抓住身边摇摇欲坠的林汐的肩膀。
林汐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还残留着玄龟灵光熄灭时的悲恸与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清明。
“它……出来了。”她的声音沙哑,“玄龟前辈……消失了。现在控制一切的,是纯粹的第一类密钥意识。它拥有玄龟所有的海洋记忆和知识,不再有任何弱点,只有……统治和毁灭的本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海面上,那根暗红色光柱终于冲破了海面!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存在”强行挤入现实世界时,引发的规则层面的轰鸣。暗红色的光柱直插云霄,将上方低垂的云层瞬间撕碎、染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猩红漩涡。天空如同滴血的伤口。
光柱在海面之上约百米处停住,顶端开始扭曲、变形、凝聚。
无数的暗影、密钥能量、被吞噬的生物残骸,如同归巢的倦鸟,疯狂涌入那光柱的顶端。
渐渐地,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在红光中缓缓成形。
那不再是玄龟的形象。
而是一个更加狰狞、更加符合“深海君王”概念的恐怖造物。
它的主体由无数黑曜石般的尖锐晶体构成,棱角分明,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晶体表面流淌着猩红的能量脉络,如同血管。整体形态近似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拥有多条肢体和尾部的“深海掠食者”,但又混杂了章鱼的触腕、巨鳗的修长、甲壳类的厚重,以及纯粹能量体的不定形特征。
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暗红色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意识。漩涡周围,悬浮着数颗大小不一、如同卫星般环绕的猩红“眼瞳”,每一颗“眼瞳”都倒映着不同的恐怖景象——生物被撕碎、海水被污染、光线被吞噬。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散发出的气息。
那是纯粹的“捕食者”气息。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视万物为食粮的绝对冷漠与傲慢。是经过亿万年深海厮杀与密钥法则催化后,进化到极致的“毁灭”本身。
“陆地……生灵……”
君王般的意识再次扫过偕明丘,这一次带着清晰无误的“评估”与“兴趣”,就像掠食者在审视一块落入领地的、与众不同的肉。
“飞行……的山……有趣的结构……陌生的能量……新的……进化……样本……”
它的“兴趣”绝非善意,而是如同孩童发现新玩具,科学家发现新标本,带着即将拆解、分析、吞噬的冰冷探究欲。
“它在解析我们。”陈默的手指在平板上快得几乎燃烧,屏幕上瀑布般刷过对方能量场的数据流,“能量构成、结构强度、生命反应……它在建立模型。一旦模型完成……”
“攻击就会开始。”林汐接话,她的水之共鸣能清晰感知到下方海面那无穷无尽的恶意,正在君王的意志下蠢蠢欲动,“而且不会是试探。会是……歼灭。”
仿佛听到了她们的话。
深海君王那漩涡般的“面孔”,似乎“转向”了偕明丘。
环绕的猩红眼瞳,齐齐聚焦。
“那么……让吾……看看……你们的价值……”
它的一条由无数晶体尖刺构成的“前肢”,缓缓抬起。
不是物理上的拍击。
那前肢的尖端,暗红色的能量疯狂汇聚,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奇点。
下一秒。
一道纤细到极致、却比之前任何攻击都凝练了百倍的暗红色射线,无声无息地射出!
射线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出刺目的紫色电弧,光线被彻底吞噬,留下一条绝对的黑暗轨迹。速度更是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发射的同时,就已经抵达了偕明丘的屏障前!
“规避无效!拦截!”陈默瞳孔骤缩,瞬间判断出这道射线的速度和威力,常规规避毫无意义。
监管者7号调动所有能量,屏障瞬间在射线轨迹前凝聚出数十层叠加的、不同频率的能量护盾。
滋——!!!
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被强行湮灭的嘶鸣。
暗红色射线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黄油,一层层护盾在它面前无声碎裂、消散。仅仅十分之一秒,就穿透了超过十五层护盾,速度几乎没有减弱,直指屏障本体!
“折射结构!偏转它!”陈默再次调动地脉能量,试图重现之前折射声波海啸的奇迹。
但这一次,暗红色射线中蕴含的“规则”层面力量,远超之前的混合攻击。它似乎能“锁定”目标的存在本质,对能量偏转有着极强的抗性。
折射结构刚刚生成,就被射线蕴含的毁灭性法则强行扭曲、撕裂!
射线,最终还是狠狠钉在了月光草屏障的本体上。
噗嗤——!
一个拳头大小的、边缘不断燃烧、扩散着暗红色裂纹的孔洞,出现在屏障上。
孔洞虽小,却像一个溃堤的蚁穴。
恐怖的、属于深海君王的精神威压和毁灭能量,顺着这个孔洞,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
屏障内部的压力瞬间暴涨。
“屏障破损!能量泄露!精神污染侵入!”监管者7号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几名靠近破损处的成员直接昏迷过去,皮肤下浮现出暗红色的、如同密钥脉络般的纹路。
“封闭破损!净化污染!”陈默嘴角溢出的血更多了,但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强行调动自己体内的能量,混合着灵枢的生命气息,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流,堵向那个孔洞。
林汐也同时出手,溯光的守护之力混合着她的水之共鸣,化为清澈的水蓝色波纹,试图冲刷、净化涌入的精神污染。
两人的力量联合,堪堪将破损暂时封住,遏制了污染的扩散。
但代价巨大。
陈默和林汐都身形一晃,脸色惨白如纸。
而深海君王,只是“看”着这一切。
漩涡面孔微微转动,似乎对刚才那一击的效果……并不十分满意。
“抵抗……比预期……强……”
“有趣的……共生结构……双核驱动……第七类……与……未知变体……的……融合……”
它的“兴趣”似乎更浓了。
更多的“前肢”开始抬起,更多的暗红色能量开始汇聚。
海面上,无数的变异生物,也接到了明确的指令,开始向着偕明丘下方集结,准备配合君王的下一轮攻击。
绝望的阴影,笼罩了这座飞行的山。
林汐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下方那个如同魔神般耸立于海天之间的恐怖存在,又看向身边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不屈的陈默。
玄龟前辈用最后的力量,告诉了她们密钥的核心所在。
但她们,还有机会接近吗?
在君王降临的此刻,在这片被它绝对掌控的深海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