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却又如汞般沉重凝实的新生内力,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在叶聆风胸中激荡。
他微微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目光锐利如电。
“石金刚的金刚伏魔功,其气机运转的节点和薄弱之处,我现在能‘看’得更清楚了!”
他心中笃定地思忖,“以我此刻这般精纯凝聚的内力,若能集中于一点爆发,必能像利锥破革一样,刺穿他的防御!还有那屠千钧,刀法固然刚猛霸道,但后劲略显浑浊,运转之间并非无迹可寻,我若以巧破力,以静制动,胜算极大!”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父亲叶苍,“若是此刻再与父亲试招,单论内力的精纯度与运用效率,我应当……已不遑多让了吧?”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微微加速,那是一种实力提升后,渴望得到认可,尤其是至亲之人认可的微妙心理。
东方秀快步走到他身边,一双美眸亮晶晶的,仔细打量着他,脸上满是欣喜和后怕交织的复杂神情。
“风哥哥!你刚才……真是太吓人了!我看到你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身体抖得那么厉害,真怕你……”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又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太好了!你成功了!我感觉你……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神更亮,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也更沉稳了!”
听到东方秀由衷的赞叹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叶聆风心中的自信又增添了几分。
他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让你担心了。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他环顾这处改变了他的隐秘山谷,目光最终落在那本记载着“两仪散人”心血的手札上。
他走过去,郑重地将手札重新用油布包好,小心地放入怀中。这位前辈虽未谋面,却于他有传道授业之恩。
“我们该离开了。”叶聆风对东方秀说道,“萧兄或许已经在路上等我们了。听雨楼,不能再耽搁了。”
此刻的他,感觉仿佛脱胎换骨,体内充盈的力量像是握住了能够解开眼前所有困境的钥匙。他对前往听雨楼追查真相,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甚至隐隐渴望能遇到一些够分量的对手,来验证自己这飞跃般的提升。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来时的甬道原路返回。走出山体裂隙,外面已是雨过天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他们牵回寄放在路边树林的马匹,翻身上马,继续沿着官道,朝着听雨楼所在的大致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嘚嘚,官道两旁景色不断向后飞掠。叶聆风心情极好,体内内力自行缓缓运转,圆融通畅,没有丝毫滞涩,与周围环境的感知也似乎更加敏锐清晰。
他偶尔与身旁并肩而行的东方秀交谈几句,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享受着这风雨过后、实力大进带来的短暂宁静与美好。
叶聆风甚至觉得,照此下去,找回父亲清白、查明真相的日子,似乎不再遥远。
行至午后,官道拐入一片生长茂密的竹林。
阳光被层叠的竹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铺满枯黄竹叶的地面上。风吹过时,整片竹海发出沙沙的轻响,幽静而清凉。
他们放缓了马速,在竹林中穿行。叶聆风看着东方秀被风吹起的发丝,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动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
毫无征兆地,周围所有的声音——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鸟鸣虫叫。
在万分之一刹那内,彻底消失了。
不是渐渐安静,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掐断!
风,也停了。
原本微微摇曳的竹枝瞬间定格,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巍峨巨山般的恐怖气压,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轰然降临!
仿佛整个天空都塌陷了下来,死死地压在这片竹林之上,压在了叶聆风和东方秀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之上!
“咔嚓!嘎吱——!”
他们周围的竹子,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猛地向下弯曲!碗口粗的竹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的呻吟声!
细小的竹枝和枯黄的叶子无法承受,纷纷噼啪断裂、碎成齑粉,簌簌落下!
靠近他们的几根新生不久、较为细嫩的竹子,更是直接从中部“咔嚓”一声,生生折断!断裂的竹竿倒伏下来,却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仿佛被那凝实的压力托住,无法落地!
“呃!”
“啊!”
叶聆风和东方秀同时闷哼出声!两人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变得粘稠如铅汞,又坚固如钢铁!
他们浑身的骨骼都在这种压力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移位!
东方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胸口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压碎了!
叶聆风的情况稍好,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体内的新生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灵枢引的平和、太和功的融汇特性被激发到极致,试图对抗这股外来的恐怖压力。
然而,他那自认为已经脱胎换骨、凝练无比的内力,在这股如同天地之威般的压力面前,竟然如同蚍蜉撼树,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他拼命想要调动内力挺直腰背,甚至想抬起手臂将东方秀护在身后,却发现连转动一下手腕、抬起一根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和力量!
“噗通!”
“噗通!”
两声闷响!两人胯下的骏马首先承受不住,前腿一软,哀鸣着跪倒在地,口鼻溢出血沫,眼看是不活了。
叶聆风和东方秀也再也无法稳住身形,被这股恐怖的内力气流硬生生地从马背上压了下来,双膝重重地磕在铺满竹叶的松软地面上,陷入了寸许之深!
东方秀几乎被这股压力按得趴伏在地,全靠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但全身都在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叶聆风同样半跪于地,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盘绕,整张脸因极度用力而涨得通红。
他试图凭借腰腿的力量,对抗这股压力,哪怕只是挺直一丝脊梁!
然而,任凭他如何催鼓内力,如何凝聚意志,那无形的压力如同万丈深海,沉重得让他绝望,他甚至连抬起头,望向压力来源的方向,都异常困难,脖颈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在这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叶聆风的脑海深处,猛地闪过一个尘封已久、却从未真正忘却的画面。
十年前,萧家惨案现场,火光冲天,血腥弥漫。
一个青衫人如同神般降临,气息浩瀚如海,深不可测,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和凌歌、顾盼如同面对天地之威,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风烟阁阁主,林远宗!
那种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渺小、无力与恐惧,与此刻的感觉何其相似!
不!甚至完全不同!
林远宗的气息虽然浩瀚,却中正平和,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意味。
而此刻笼罩竹林、施加在他身上的这股威压,充满了寂灭、冰冷、以及一种斩断一切的凌厉杀意!
比之当年林远宗所带来的压迫感,更加直接,更加霸道,更加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和绝望!
就在叶聆风和东方秀的意志几乎要被这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彻底碾碎、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
一个声音,淡漠、冰冷,不带丝毫人类应有的感情,却清晰地、如同就在他们耳边低语一般,从竹林深处,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每一个竹节的缝隙中同时传来:
“你,便是叶聆风?”
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平淡。但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叶聆风感觉自己的耳膜如同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
体内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疯狂运转的气血被这无形的声波一震,顿时一阵剧烈的翻腾,喉头一甜,一丝腥咸的液体险些涌上口腔,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话音落下,那股恐怖得令人绝望的威压,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凝固的万年玄冰,更加实质般地笼罩着整片竹林,将叶聆风和东方秀死死地压制在原地,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叶聆风半跪于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脖颈发出咯咯的声响,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试图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幽暗的竹林深处。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竹叶上,他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凛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沉的恐惧。
来者是谁?是友是敌?答案,隐藏在竹林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