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苍那声“开始”，惊得叶聆风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准备的一切在一瞬间空白。
直到双眼扫向顾盼时，她对自己使劲的比划着手势，急的直跺脚。
此时叶聆风的脑中，从只听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随后像是慢慢的恢复了听觉，周围嘈杂的环境，和顾盼的大声喊叫，逐渐清晰了起来。
凌歌顾不得叶聆风呆呆站在原地，生怕自己若再不出手，被掌门发现，事情更加难以收场。
他身形一展，如猎豹扑狩，手中木剑化作一道灰影，直刺叶聆风中宫。
这一剑，正是出手剑法的起手式‘白虹贯日’。
叶聆风被突如其来的一剑瞬间拉回现实，下意识的向左一躲。
若不是木剑逼近之时，凌歌收回七成力，叶聆风怕是早被木剑戳伤。
而凌歌的出手剑法虽是以木剑使出，却已带上了几分迅疾狠辣的意味，剑风破空，引得围观弟子中响起几声低低的喝彩。
叶聆风躲过一招后，凌歌再次按照之前计划的，一开始全力以赴，以不伤到叶聆风为主，于是再次以迅捷凌厉的剑招，向他步步逼近。
剑招逼近之时，叶聆风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狼狈地向后一仰，同时胡乱地将木剑往身前一挡。
“啪！”
两柄木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叶聆风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踉跄着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凌歌攻势如潮，虽然不过十岁孩童，但其天赋悟性已是在场所有弟子所不及。
“好！”
有弟子忍不住叫出声来。
凌歌得势不饶人，脚步一错，剑招连绵而出，或挑或刺，或劈或抹，将出手剑法“疾如风，掠如火”的要旨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刻意控制了力道，每一剑都逼得叶聆风险象环生，却又不会真正伤到他。
叶聆风则完全陷入了被动，只能将越女剑法中最基础的格挡招式反复使出，笨拙地左右支绌。
他像是一只被狂风暴雨拍打的扁舟，在凌歌织就的剑网中挣扎求生，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头发，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但凌歌之攻势太过猛烈，纵使控制了力道，叶聆风还是被打的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慌乱，引得围观弟子中不时发出低声的哄笑。
郭雪儿站在叶苍身侧，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看着场中叶聆风那笨拙而拼命的身影，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自然是看出了凌歌在屡屡让招，但还是忍不住为叶聆风担心。
郭雪儿目光温柔而焦灼，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隔空灌注到那孩子体内。
每一次叶聆风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她的呼吸便为之一窒，每一次他成功格挡，她紧握的手便微微松开一分。
场边的顾盼，更是紧张得小脸绷紧，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不敢出声，只能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叶聆风，无声地传递着鼓励。
凌歌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叶聆风被逼得不断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演武场的边缘。
就在众人以为比试即将毫无悬念地结束时，叶聆风的脚跟触碰到了那尊“持剑尊者”石像冰凉的基座。
仿佛一道电光划过脑海，他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
这里，就是计划中的位置！
叶聆风眼神一凝，突然变招，开始将记忆中的各种剑法片段胡乱使出。
他先是模仿白蛇剑法中的“神龙摆尾”，木剑软绵绵地向后一撩，紧接着身体前冲，又使出了半招出手剑的“快意四方”，木剑毫无章法地向前猛劈！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向凌歌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毫无威力可言，甚至显得有些滑稽，却彻底打破了凌歌熟悉的节奏。
在外人看来，凌歌的剑尖本已递出，预判了叶聆风格挡的方位，谁知对方竟不按常理出牌。
这记胡乱的斜劈，恰好迎向了他因变招而略微迟滞的手腕。
凌歌的表演就此开始，先是脸上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惊愕与烦躁，仿佛无法预料对手的下一招而节奏大乱。
叶苍端坐如山，面色无波，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他的目光如最精准的尺，瞬间丈量出叶聆风每一个动作的瑕疵，同时也将凌歌那恰到好处的“错愕”与“节奏微乱”尽收眼底。
他心中冷哼一声，淡淡的轻声道：“哼，三个小儿的把戏，倒也演的挺卖力。”
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郭雪儿，心中念叨“雪儿...你也在陪着他们胡闹。也罢，我便看看，这出戏能演到何种地步。”
叶苍看向凌歌方寸大乱的模样，不禁心中念道“凌歌这小子，剑稳，心也稳，这份故作慌乱的火候，倒比他实际剑法还老成三分。”
此时凌歌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破绽，按照计划那般，在叶聆风迅捷的直刺后，假装连滚带爬地躲开。
他脚步略显急促地向前跟进，身形转动间，右臂为了维持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外多打开了半分。
就是现在！
叶聆风昨夜演练了无数遍的身体记忆被瞬间唤醒。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全身力气贯注于木剑之上，对着凌歌右臂那处微小的空档，奋力一递！
只听得“啪”的一声，剑尖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了凌歌右臂的“曲池穴”上。
凌歌当即后撤一步，假装手被震的麻木，但手中木剑并未脱手，不然显得过于夸张。
关键是他表演出一丝懊恼的神情，逼真得无懈可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抬头望向依旧保持着前刺姿势、气喘吁吁的叶聆风，沉默了片刻。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风吹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更衬得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看面色平静却难掩落败姿态的凌歌。
又看看那个还保持着可笑姿势、仿佛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叶聆风。
顾盼用手紧紧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她的眼中充满了狂喜与激动。
郭雪儿悬着的心，直到那一声轻响传来，才猛地落回实处。
“成了...这三个孩子，竟真的做到了。”郭雪儿的心中感慨的念道。
她悄然的望向身旁的叶苍，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此时的叶苍，脸色起初如猪肝色般难看，逐渐恢复了平静。
凌歌深吸一口气，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抱拳，微微躬身，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演武场：
“聆风师弟...你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我...一时不察，输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醒了所有呆滞的旁观者。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充满了惊讶、疑惑，甚至还有几分对凌歌轻敌的不以为然。
叶聆风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看向凌歌，看向顾盼，最后，下意识地，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席上，如同山岳般巍然不动的身影。
此时叶苍缓缓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仿佛瞬间吸走了所有的光线，让整个演武场重新归于绝对的安静。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凌歌，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随即，落在了叶聆风身上。
叶聆风只觉得那目光有如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