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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市井藏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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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燃烧的庄园,三人不敢走官道,只能在荒野与山林间昼伏夜出。顾长渊的伤势因这番颠簸略有反复,幸得李晓晓沿途采集草药细心照料,才未恶化。赵铁鹰凭借丰富的野外经验,总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和果腹之物。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一条连接南北的繁忙商路。远远望着那络绎不绝的车队和镖旗,一个念头在李晓晓心中形成。

“我们混进去。”她指着其中一支规模中等、以贩运丝绸和瓷器为主的商队,“伪装成南下去投亲的寻常夫妻,铁鹰扮作同行的伙计。”

这是目前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顾长渊虽气度不凡,但伤病憔悴之下,稍作伪装便可掩盖几分。李晓晓洗净铅华,换上粗布衣裙,用头巾包住大半脸庞,也像个操劳的民妇。赵铁鹰本就江湖气重,扮作伙计毫无难度。

他们选择在商队傍晚扎营休整时,由赵铁鹰出面,用所剩无几的银钱,向商队管事说情,谎称家乡遭灾,南下投奔亲戚,求个庇护同行。管事见顾长渊确实面带病容,李晓晓低眉顺眼,赵铁鹰手脚麻利能帮忙干活,便收了少许钱财,允了他们跟在队伍末尾。

接下来的路程,枯燥而漫长。他们混在商队的杂役和依附的流民之中,学着他们的样子,啃着干硬的饼子,喝着浑浊的河水,夜晚挤在简陋的帐篷里。顾长渊收敛了所有锋芒,沉默寡言;李晓晓则细心观察,学习着市井小民的言行举止。赵铁鹰则主动帮忙喂马、搬运货物,很快便与商队底层的人混熟,也探听到不少沿途的风声。

所幸,追兵似乎并未料到他们会采用这种方式南下,沿途关卡盘查虽严,但主要针对形单影只或行为可疑之人,对他们这支混杂在大型商队中的“逃难夫妻”并未过多留意。

半月后,商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位于大晏东南沿海的海州城。

还未进城,空气中便已弥漫开一股咸腥的海风气息。与北方和内陆城市的厚重古朴不同,海州城显得更为开放和嘈杂。高耸的城墙内外,船只帆影林立,码头上力夫吆喝,商贾云集,各色人种穿梭其间,甚至能看到一些高鼻深目的异邦商人。

他们随着商队入城,很快便与商队分道扬镳。按照墨先生最后的指引,他们没有立刻去寻找那个“济世堂”的吴郎中。接连的背叛与追杀让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需要先确认海州城内的风声,并找到一个立足点。

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当务之急是生存。

三人在码头区找了一间最便宜、鱼龙混杂的大通铺客栈住下。然后,便开始为生计奔波。

顾长渊不顾李晓晓的劝阻,执意去了码头。他伤势未愈,无法做重活,便寻了些搬运轻货、整理渔网的零工。昔日执掌千军万马的将军,如今混迹于汗流浃背的苦力之中,靠着微薄的力气钱换取几个铜板。每当李晓晓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沉默地清洗着掌心的水泡和磨破的肩皮时,心都如同被针扎一般。

她不能让他一人承担。她有自己的办法。

海州城商贸繁盛,但贫富差距极大。码头区和城西的贫民窟,充斥着大量无钱请医问药的穷苦百姓。李晓晓看准了这一点。她让赵铁鹰弄来一个旧药箱,在贫民区一处人流较多的街角,摆了个简易的医摊。

她不敢显露太过惊人的医术,只以“略通岐黄”的游方郎中自居。凭借着她对草药的精湛理解和那份日益敏锐的“血脉亲和力”,她总能以最低的成本,找到最对症的草药或提出最有效的治疗建议。对于常见的风寒暑湿、跌打损伤,她往往能手到病除,且收费极低,甚至对实在穷困的分文不取。

起初,人们见她年轻,又是个女子,并不信任。但很快,几个被她治好的病人便成了活招牌。

“那位女先生,医术好,心肠也好!”

“药便宜,见效快!比城里那些黑心大夫强多了!”

口口相传之下,来找“李娘子”看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收入虽然微薄,但勉强能够支撑三人的日常开销和顾长渊的药费。

这段市井生活,是李晓晓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或夫人,而是真正沉入了这世间最真实的烟火尘埃里。

她亲眼看到码头力夫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渔民因一场风暴颗粒无收而抱头痛哭,看到贫苦人家因一场小病便倾家荡产,看到官吏胥吏如何巧立名目盘剥底层百姓……

她听着他们用粗鄙却鲜活的语言,诉说着生活的艰辛、赋税的沉重、对官府的不满和对未来的迷茫。这些声音,远比朝堂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奏对更真实,更震撼人心。

她曾经思考的强国之策,多着眼于宏观的制度、技术、军事。而如今,她每日面对的是最具体的民生疾苦。一颗消炎的草药,一碗救命的米粥,远比一篇宏大的改革策论更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她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深刻的转变。从宫廷权谋的漩涡,转向了对底层民生的深切关照。她开始思考,所谓的“天下革新”,其根基究竟应该落在何处?是巍峨的庙堂,还是这泥泞的市井巷陌?

尽管生活清贫,时刻担忧着身份暴露,但这段日子里,没有日夜不停的追杀,没有步步惊心的算计。白天,她为人看诊,顾长渊去做工;傍晚,三人围坐在简陋的桌前,分享着一天的经历和勉强果腹的食物;夜晚,挤在狭窄的房间里,听着窗外码头的潮声和市井的嘈杂入眠。

顾长渊的话依旧不多,但眉宇间的阴郁似乎被这平淡的生活冲淡了些许。他会在她看诊忙碌时,默默帮她整理药材;会在收摊后,用做工换来的铜板买一个她多看了两眼的糖饼。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前呼后拥,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的扶持和危机暂缓的喘息。

这短暂而真实的市井生活,如同暴风雨眼中那片反常的宁静,成为了他们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最为珍贵、也最为安宁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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