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狠狠地瞪了吴用一眼,然后对着田甜继续说“前两次都是我陪着,也该让他这个当爹的正式‘上岗’,体验体验了。”
“让他给你排队、拿包、听医生叮嘱,一样都跑不了。”
田甜一听,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看向吴用:“真的?你陪我去?”
吴用笑着握住她的手:“当然,必须我陪。沈教授都发话了,我敢不从吗?”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四月末,吴用特意空出完整的一天,将手头所有直播和策划的工作都提前安排妥当。
林微他们非常知趣,这次没有开直播跟拍,但陪同前去医院的人依旧不少。
沈教授夫妇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跟着的;田甜的新助理小江(接替了之前的小杨)尽职地随行。
冯娟觉得没什么事,也拉着沈教授的女儿和另一位小策划一起,说是“人多热闹,也好照应”。
医院大厅里,消毒水的气味与初春窗外涌进来的清新朝气混杂在一起。
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也柔和地照在田甜微隆起的小腹上。
六个多月的孕肚在柔软的羊绒衫下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她一只手被吴用牵着,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护在上面。
刚排完队交完费,吴用正环顾四周想找个清净的座位让田甜歇脚,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小脸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因干燥而起了皮,身上的旧外套虽然干净,却空荡荡的,显得他更加弱不禁风。
他睁着一双大而缺乏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田甜的肚子。
一点点挪动着小步子靠近,一只枯瘦的小手怯生生地、试探性地向前伸着,仿佛想轻轻触碰一下那个孕育着生命的弧度。
“哎,小朋友……”田甜先看到了他,孕期的母性让她本能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刚要开口。
吴用却下意识地侧身挡了一下,他的警惕性总是更高一些。
虽然也觉得这孩子大抵只是好奇,但潜意识里对任何可能接近田甜的潜在风险都有所防备。
田甜轻轻拉了一下吴用的胳膊,示意他别吓着孩子,她刚想对小男孩说“轻轻摸一下没关系”,一声凌厉的呵斥突然炸响:
“住手!谁让你过来的!”
是沈教授。老太太提着给田甜准备的温水保温杯,几步就跨了过来。
眉头紧紧拧着,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那个小男孩,声音又亮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男孩本就胆怯,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吓得浑身剧烈一抖。
那只伸出的手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抱在自己胸前,嘴巴一瘪,细细弱弱的哭声瞬间就溢了出来,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可怜。
“怎么回事啊?”“这老太太怎么这么凶孩子?”“看把小孩吓的……”周围的候诊人群被哭声吸引,目光纷纷投来,有人开始低声议论,并围拢过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半旧灰夹克、神色疲惫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过来,一把将小男孩搂进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不怕不怕”。
一边抬起头,皱眉看向沈教授,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满:“大妈,您这是干什么?孩子不懂事,就是好奇看看,您至于这么大声凶他吗?”
“我凶他?”沈教授往前踏了半步,将田甜更严实地护在自己身后,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你们知道什么!瞧瞧这孩子,病气都写在脸上了!他往我孙辈跟前凑,是想干什么?”
男人脸色一沉,语气也硬了起来:“大妈,您这话就过分了!孩子就是生病了身体弱,怎么就叫‘病气’了?您这是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沈教授冷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回那小男孩苍白瘦削的脸上,眼神里是一种历经世事的凝重。
“我教了一辈子书,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我活了六十多年,有些老话传下来,不是没道理的!”
她转向吴用和田甜,声音压低了些,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老辈人早就有说法,久病之人,特别是久病的孩子,身上容易带着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叫‘病气’。”
“他们魂魄不稳,有时候自己都不晓得,就爱往身子康健、气血旺的人身边凑,尤其是孕妇——胎儿纯净,先天之气足。”
“有些不好的东西,就想借着孩子的手,把那病气过给更干净的胎儿,好让自己脱身!”
这番话带着一种古老的、近乎巫祝般的色彩,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刚才还在低声指责沈教授过于严厉的人,此刻也闭上了嘴,眼神里多了几分游移和复杂。
科学道理人人都懂,但这种深植于民间记忆的禁忌和恐惧,一旦被点破,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总会激起隐秘的涟漪。
有人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离那对父子远了一点。
“您……您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灰夹克男人气得脸通红,声音也提高了。
“我儿子就是体质差,经常感冒!怎么就被你说成带晦气、传病气了?你这是侮辱人!”
“普通感冒能瘦成这副模样?风一吹就倒似的?”沈教授的老伴儿此刻也站到了旁边,指着那孩子,语气同样强硬。
“你自己看看,孩子眼底都是青的,呼吸弱得都快没了。真要是小病小痛,能耗成这样?”
老头子老干部的威压拿出来还是很唬人的,只见他挺直了腰杆,往前又迈了一步,语气更加严厉。
“退一步讲,就算不是病气,你就敢拍着胸脯保证,没人教他往孕妇身边凑?”
他说着,猛地转向吴用,语气更加严厉,“吴用!你媳妇肚子里是你们家的宝贝疙瘩!”
“六个多月,最是要紧的时候,万一这孩子不是想摸,是被人教着使劲推一把,或者用指甲掐一下,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沈教授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玄奥:“还有更邪门的说法,叫‘冲喜’!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信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