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内,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一捆捆、一摞摞码放得极其整齐的旧杂志。
每一捆都用略显粗糙的麻绳仔细地捆绑着,棱角分明,堆叠得又高又稳,冒出铜鼎的部分也足有一米高。
这些杂志带着浓重的岁月气息,纸张泛黄,封面上的工农兵形象和充满时代感的口号标题,无声地宣告着它们来自那个并不遥远的1980年。
这……这分明是张小米给他传送回来的“货物”!
吴用彻底愣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后脑。
今晚的铜鼎,太反常了!刚才传送他送过去的东西,耗费了数个小时,艰难无比。
而现在,接收张小米传回来的东西,却只在眨眼之间,迅捷得近乎诡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用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快步走到铜鼎边,伸手触摸那些还带着彼时气息的杂志,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炸开:
“难道……传送的难度和速度,与传送的方向有关?
从我这里传送到1980年,是‘逆流而上’,所以艰难缓慢,甚至需要依赖月华能量?
而从1980年传送到我这里,是‘顺流而下’,所以轻而易举,瞬息可达?”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将意味着他与张小米之间的时空通道,并非对等!他给予过去帮助需要付出更大代价,而过去反馈给现在的资源则相对容易。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吴用既感到震撼,又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铜鼎展现出的新特性,似乎隐藏着更深层的时空规则。
他看着鼎内堆积如山的旧杂志,知道张小米在那边定然是倾尽全力搜集,这份情谊让他动容,但铜鼎今晚接连表现出的异常,也像一记警钟,在他心中重重敲响。
这条连接两个时代的纽带,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莫测。
1980年9月1日星期一,清晨,张小米家
天刚蒙蒙亮,张小米就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心里装着事,睡得并不踏实。
他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到院角,掀开那尊大铜鼎上盖着的木板。
当看到鼎内那些码放整齐的四袋奶粉、四包白糖、红糖、两个沉甸甸的肉罐头,以及那封熟悉的信件时,他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一股混杂着感激与振奋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吴用的信,就着晨曦的微光仔细阅读。
当看到“此物如今已非常稀少,费了不少力气才凑到这些”以及“先奉上一千元,余款陆续补齐”时,这个北方汉子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吴用兄弟……真是太仗义了!”他心中默念,紧紧攥住了那一千元钱和珍贵的票证。这些物资和钱,不仅仅是雪中送炭,更是他开启新生活的绝对底气。
他立刻行动起来,将大部分钱和票证仔细藏好,只将一部分现金和今天要用的粮票揣在兜里。
早饭张小米是给自己熬了一大碗糊糊,然后去街角那家团结饭店花了1毛6分钱买了两个刚刚出炉的烧饼。
吃的饱饱的,换上那身崭新的仿制军装,对着家里那块模糊的镜子照了又照,张小米深吸一口气,推着那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来到文化馆,时间尚早。王叔看到他这一身精神抖擞的样子,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拍了拍他肩膀:“不错,像个干事的样子!今天你先跟着老李,把后院那堆旧桌椅整理出来,该修的修,该入库的入库。”
“好嘞,王叔,您放心!”张小米声音洪亮地应道。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主要是出力气和细心。
但他干得格外卖力,搬抬、擦拭、分类,每一项都做得一丝不苟。
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但他心里却无比畅快充实。
中间休息时,有相熟的同事递过烟卷,他笑着摆手谢绝了:“戒了,攒钱过日子呢!”这话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他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份带肉的炒菜,就着高粱米饭吃得格外香甜。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废品堆里扒食、为母亲医药费愁眉不展的张小米,他是文化馆的临时工张小米,是家里顶梁柱的张小米,更是与未来兄弟并肩奋斗的张小米!
下班铃声响起,张小米推着自行车走出文化馆大门,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这栋在他心目中无比庄严的建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而这一切,都源于那尊神奇的古鼎,和鼎另一端那位素未谋面却肝胆相照的兄弟。
前方的路,仿佛也如同这洒满夕阳的大道,一片光明。
中午吃完饭,等田甜收拾利索,吴用这才叮嘱她好好看家,自己准备去老张头那儿一趟。
田甜一听,立刻拉住他的胳膊,用手语急切地比划:【哥,别去!外面太危险了!】 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吴用心里一暖,伸手习惯性地把她刚梳好的头发揉乱,笑着宽慰:“傻丫头,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咱自己的地盘儿,旧货市场里都是熟人,谁能把我怎么样?”
田甜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才稍稍安心。
话虽如此,吴用出门时还是做了伪装——一顶凉帽,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外加一个口罩。
田甜靠在门边看着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用手语吐槽:【哥,你这样更像坏人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吴用一边系着口罩带子,一边再次郑重叮嘱,“听着,除了我回来,任何人叫门都不许开,记住了吗?”
田甜笑嘻嘻地比划:【要是胖哥来了呢?】
“那个死胖子?”吴用恶狠狠地回答,“他来了更不许开!你没看见我在的时候都懒得给他开门吗?那家伙太能缠人!”
田甜被他的表情逗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拉过吴用的手,认真地和他拉了勾,还用大拇指盖了个“章”,算是立下了郑重其事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