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站”，中央模拟大厅。
巨大的屏幕，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
那艘代表着旧世界工业与暴力美学顶点的钢铁巨兽，连同它所象征的那个时代，一同被抹除在了虚拟的深海之中。
王虎还瘫在舰长席上，胸膛剧烈地起伏，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残忍，与一种孩童般得到新玩具的，纯粹的狂喜。
“杨爷……”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平静得过分的身影，“就这么……发过去了？”
“就这么，把我们最强的矛，直接亮给他们看？”
赵学文站在一旁，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他的大脑，那台超频运转的生物计算机，正在疯狂推演着这个“最后通牒”所引发的，无数种可能的，灾难性的后果。
恐慌。
愤怒。
集结。
然后，是旧世界两大阵营，不惜一切代价的，联合绞杀。
黑旗军，将成为整个世界的敌人。
杨富贵没有回答王虎的问题。
他只是走下指挥台，背着手，向着出口走去。
“赵学文。”
“在……杨爷，在！”赵学文一个激灵，立刻跟了上去。
“‘信用点’的发行，可以准备了。”
杨富贵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它的第一笔储备金，不是钢铁，也不是能源。”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面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屏幕。
“是恐惧。”
……
与此同时。
太平洋，中途岛海域。
一支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舰队，正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碾过蔚蓝色的海面。
舰队的中央。
一艘移动的钢铁山脉，破开白色的浪花。
大和级战列舰，一番舰，“大和”号。
它的舰桥，比同时代任何一艘驱逐舰都要高大。宽阔的甲板上，三座三联装四百六十毫米主炮的炮塔，静静地指向前方。
那是三座，足以让任何敌人，望而生畏的，死亡神龛。
舰桥内。
几十名日本联合舰队的高级军官，屏息肃立。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注视着那个站在海图桌前的男人。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
他没有穿繁琐的礼服，只是一身洁白的，纤尘不染的常服。
他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环视着自己最精锐的部下们。
“诸君。”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舰桥。
“自帝国海军创建以来，我们一直在寻求一种，能够一锤定音，终结所有纷争的力量。”
“我们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勇敢的水兵。”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冰冷的海图桌。
“但总有一些愚蠢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妄图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懦夫的战术，来挑战我们的权威。”
他口中的“懦夫战术”，指的正是航母舰载机。
舰桥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认同的附和声。
“他们以为，用一些脆弱的，飞行在天上的铁皮罐头，就能击沉帝国的军舰。珍珠港的侥幸，让他们冲昏了头脑。”
山本五十六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
“今天，我就要站在这里，告诉他们，也告诉全世界。”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了窗外那三座巨大的主炮炮塔。
“这！才是决定海洋归属的，唯一真理！”
“口径！即是正义！”
“射程！便是真理！”
“在‘大和’的面前，任何航母，都只是一具漂浮在海面上的，华丽的棺材！”
“帝国海军，将用巨舰与重炮，碾碎一切敢于挑战我们海洋霸权的敌人！无论是美国人，还是那些……在大陆上，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支那猴子！”
“嗨！”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在舰桥内轰然炸响！
所有的军官，都挺直了胸膛，他们的脸上，涨得通红，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绝对的，盲目的信从。
山本五十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就是这片海洋的，神。
然而。
就在这股狂热的气氛，达到顶点的瞬间。
“报告！”
一名负责通讯的少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神色，慌张到了极点，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鬼神。
他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而被门槛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山本五十六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长官！”那名少佐顾不上爬起来，他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他的嗓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联合舰队司令部……不！是……是来自柏林的，最高级别，加密急电！”
来自柏林？
舰桥内的喧哗，瞬间平息。
所有人都带着疑惑，看向了那份电报。
山本五十六接过电报，展开。
那是一份由德国最高统帅部，紧急转发过来的，来自一个名为“黑旗军”的，中国军阀势力的，公开通牒。
他的视线，扫过电文。
当他看到清单上，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时，他笑了。
“真空电子管？”
他轻蔑地，念出了声。
“这个支那军阀，是疯了吗？他向伟大的德意志帝国，和美利坚合众国，索要一堆……电子垃圾？”
军官们发出了一阵哄笑。
山本五十六继续往下看。
然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电报的后半段，用一种极其平铺直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描述了一段所谓的，“模拟录像”。
录像的主角，正是他脚下的这艘，无敌的战舰，“大和”号。
录像的内容，是它在五十八秒内，被一种名为“鹰击”的，无法理解的武器，从两个维度，同时攻击，结构性解体，沉没。
舰桥内，一片死寂。
军官们的笑声，还僵在脸上。
他们看着山本五十六，看着他们心中无敌的战神。
山本五十六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内，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猪肝般的，紫红色。
那不是恐惧。
那是极度的，被蝼蚁冒犯了神威的，暴怒！
“八嘎！”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用力，将那份电报，狠狠揉成一团！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跪在地上的通讯少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回电！”
“告诉柏林的懦夫！”
“告诉那个躲在南京的，不知死活的疯子！”
山本五十六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帝国海军，将亲自，去他的港口，取回他想要的，‘答复’！”
他猛地将手中的纸团，砸在地上。
“命令！全舰队！”
“目标，中国，渤海湾！”
“全速，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