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死死盯着那张名为“武直10”的三维蓝图,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已经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存在的产物。
那是来自未来的,纯粹的杀戮机器。
阿帕奇计划,是美国倾尽国力,集合了贝尔、休斯等顶级公司,才刚刚完成理论验证的最高机密。
而眼前这个男人,不仅知道,甚至还拿出了一份全方位碾压的“改进方案”。
改进?
不。
这是神对凡人作品的,傲慢批改。
“史密斯少校。”杨富贵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史密斯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承认自己国家的最高机密,在对方面前如同透明?还是质问对方如何窃取的情报?
没有意义。
在这个拥有碾压性力量的魔鬼面前,所有的质问,都只是弱者的哀嚎。
杨富贵没有再看他,转过身,走到了那个瘫在椅子上,形同尸体的德国上校塞克特面前。
“看来,我们的德国朋友,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
杨富贵蹲下身,与塞克特平视。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的那些‘虎式’坦克,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对着帐篷外随意地摆了摆手。
“赵学文,备车。”
“我们去战场,迎接我们最宝贵的战利品。”
他的话,是对赵学文说的,但视线却扫过了史密斯和伊万诺夫。
那不是邀请。
是通知。
一场公开的,胜利者的巡游。
伊万诺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魁梧的身体里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紧紧跟在了杨富贵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热。
史密斯犹豫了一秒。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魔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用最高级别的加密电报发回国内。
但他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他必须亲眼去看。
他必须去确认,那份报告里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两个士兵将已经彻底失神的塞克特从椅子上架了起来,拖死狗一样,拖向了帐篷外。
一辆加长的军用卡车已经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杨富贵第一个走了上去。
伊万诺夫,史密斯,以及被架着的塞克特,紧随其后。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喧嚣的基地,向着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的平原驶去。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塞克特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史密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那些充满了未来感的厂房和设施,大脑在疯狂运转。
这个基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技术,是苏联人给的吗?
不。
伊万诺夫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全新的,未知的,足以打破世界平衡的第三方力量。他必须搞清楚,不惜一切代价。
车辆,驶入了平原。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硝烟、机油和血肉烧焦的刺鼻气味,顺着车窗的缝隙钻了进来。
史密斯向外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炼狱。
大地上,到处都是燃烧着的,扭曲的钢铁残骸。
那些在欧洲战场上让盟军闻风丧胆的“虎式”坦克,此刻就像一个个被砸开的铁皮罐头,凄惨地散落一地。
有的炮塔不翼而飞,有的车体被开了个巨大的窟窿,有的则直接被碾成了一堆废铁。
无数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黑旗军士兵,正在这些残骸之间穿梭忙碌。
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他们只是沉默地,高效地,用专业的工具,拆卸着那些残骸上一切有价值的零件。
瞄准镜,发动机,传动系统,甚至是完好的履带板。
那不是在打扫战场。
那是在进行一场工业化的,流水线式的资源回收。
史密斯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支军队的纪律性,和他们表现出的那种对战争的冷酷专业性,比那些会飞的坦克,更让他感到恐惧。
车辆没有在这些残骸区停留,径直开向了战场的中央。
那里,三十六辆黑色的“59式魔改”坦克,正呈一个巨大的环形,静静地停泊着。
像一群饱餐之后,正在休憩的鲨鱼。
在它们的包围圈里,是上百名垂头丧气的,穿着德军和日军制服的俘虏。
王虎站在一辆坦克的车顶,看到指挥车过来,他跳了下来,大步迎了上来。
“杨爷!”
王虎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他的亢奋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
“全歼敌军二百一十二辆坦克装甲车!”
“我方,无一伤亡!”
“俘虏敌军三百四十七人!其中……”
王虎顿了一下,他指向那群俘虏中被单独看押起来的一小撮人,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其中,有四十五个,是德国人从本土派来的,‘虎式’坦克生产线的工程师和技术顾问!”
车厢里。
塞克特那空洞的身体,猛地一颤。
史密斯和伊万诺夫也瞬间明白了,杨富贵口中,“最宝贵的战利品”,到底是什么。
不是那些废铜烂铁。
是人。
是掌握着第三帝国最高工业机密的大脑!
杨富贵下了车,拍了拍王虎的肩膀。
“干得不错。”
然后,他径直走向那群被俘虏的德国工程师。
史密斯,伊万诺夫,还有被架着的塞克特,也跟了过去。
那四十五个德国工程师,大多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他们不是军人,只是被派来进行技术支持的平民。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者,领口上别着一枚高级工程师的徽章。
他看到了被架过来的塞克特上校。
“上校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日本人说……我们被神攻击了……”
塞克特闭上了眼睛,无法回答。
杨富贵走到了那位老工程师面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们以为,会看到一场威胁,或者一场羞辱。
但是没有。
杨富贵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位老者,然后,用一口字正腔圆的,带着柏林口音的德语,开口了。
“赫尔曼·克劳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那位名叫克劳斯的老工程师,愣住了。
周围所有懂德语的人,也都愣住了。
“迈巴赫hL230发动机的涡轮增压器,在高原环境下,会出现严重的功率衰减问题。”
杨富贵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用德语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尝试改进它的中冷器设计,而是固执地选择增加燃油喷射压力?”
“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克劳斯脸上的惊恐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到了鬼的,极致的错愕。
这个问题,是他和他的团队在离开德国前,争论了整整一个月的,最核心的技术机密。
而眼前这个东方人,不仅知道,甚至一语道破了其中的关键。
克劳斯看着杨富贵,他张大了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富贵对他笑了笑。
那是一个学者,对另一个学者,发出的探讨的微笑。
“你的技术不错。”
“现在,它是我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