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办事效率,高得吓人。
不到半天,一支五十人的突击队就从全团各营抽调完毕,在靶场上集合。
这些人,个个都是老兵油子,百战余生,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儿。能被李云龙亲自挑出来,不是枪法好,就是刀法快,要么就是胆子比天大。
突击队队长是张大彪,副队长是魏和尚。李云龙本想让魏和尚当正的,可一想到这小子跟柱子关系好,怕他徇私,便让张大彪这个一营长来压阵,自己则抱着膀子,亲自监军。
战士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火热地盯着摆在前面桌子上的一排mp40冲锋枪。能用上这德国造的宝贝,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都给老子听好了!”李云龙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一脸平静的何雨柱,“这位,是你们的总教官,柱子兄弟!从今天起,他的话,就是军令!别说让你们练枪,就是让你们去掏粪,谁敢说个不字,老子当场就毙了他!”
“是!”五十人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张大彪上前一步,对着何雨柱一个标准的敬礼:“总教官!独立团突击队集合完毕,请指示!”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领枪,然后痛痛快快地打他几百发子弹。
可何雨柱只是点了点头,绕着队伍走了一圈,然后指了指旁边一排水缸:“去,每人挑一担水,把缸都灌满了。”
啥?
灌水?
战士们愣住了,张大彪也愣住了。李云龙更是把眼睛一瞪,刚想骂娘,却被旁边的赵刚一把按住。
“看看,先看看再说。”赵刚压低了声音,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何雨柱,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虽然不解,但军令如山。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挑着水桶在山泉和靶场之间来回奔波。很快,几十口大水缸就都灌满了清水。
“脱衣服,脱鞋,光着膀子,站到缸沿上去。”何雨柱的第二个命令,更是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深秋的山里,寒风刺骨。光着膀子站在水缸边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总教官,这……”张大彪忍不住开口。
“站上去。”何雨柱的语气不容置疑。
战士们咬着牙,脱掉上衣和鞋子,一个个哆哆嗦嗦地站上了窄窄的缸沿。脚下是冰冷刺骨的清水,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洗个凉水澡。
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凑到赵刚耳边:“老赵,这小子搞什么名堂?这不是折腾人吗?这天掉下去,不得冻出毛病来?”
赵刚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何雨柱走到队伍前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现在开始,练静。心不静,枪就不稳。什么时候你们能在这缸沿上,站得跟平地一样稳,什么时候这第一课就算完。”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靶场上,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吹过的呼哨声。
战士们都是铁打的汉子,起初还能凭着一股子毅力硬撑。可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脚下的缸沿又窄又滑,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冻得他们浑身发抖。越是想站稳,身体就越是摇晃。
“噗通!”
一个战士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了水缸里,溅起一大片水花。他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
“出去,跑圈,跑到身上热气腾腾再回来!”何雨柱眼睛都没睁,冷冷地说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噗通!”“噗通!”
落水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靶场上就多了一圈光着膀子跑步的身影。
李云龙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他“噌”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何雨柱面前:“柱子!你他娘的到底要干什么?老子把全团的精英交给你,不是让你来泡澡玩的!再这么折腾下去,人没练出来,先他娘的病倒一大半!”
何雨柱缓缓睁开眼,看着暴跳如雷的李云龙,又看了看那些在缸沿上苦苦支撑的战士。
“团长,你觉得他们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是老子的兵!”
“不。”何雨柱摇了摇头,“他们是一杆杆枪。一杆杆有脾气,会紧张,会害怕的枪。枪都端不稳,怎么杀敌?”
他站起身,走到张大彪面前。张大彪是营长出身,底子最好,虽然也有些摇晃,但始终没有掉下去。
“张大彪。”
“到!”
“你左腿膝盖受过伤,每次发力,重心都会不自觉地偏向右边零点三寸。你以为自己站直了,其实是歪的。”
张大彪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何雨柱。他膝盖的旧伤是当年打马家军时留下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何雨柱怎么会知道?
何雨柱没理会他的惊讶,又走到另一个战士面前:“你,叫王根生。你打枪有个毛病,喜欢在击发前眨一下眼。零点一秒都不到,但足够子弹偏离目标半尺。”
那个叫王根生的战士,脸瞬间涨得通红。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是他枪法无法再进一步的瓶颈,没想到被总教官一口道破。
何雨柱一个个走过去,每到一个战士面前,都会精准地说出他们自己甚至都没察觉到的、最细微的身体习惯和射击缺陷。
“你,手腕力量不够,据枪久了,准星会不自觉下沉。”
“你,呼吸太急,三发点射后,必然要喘一口大气,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还有你,魏和尚!”他停在魏和尚面前,“你杀心太重,一上战场就红眼,只想着往前冲,忘了自己是个射手。你的枪,不是用来拼刺刀的。”
靶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鬼般的眼神看着何雨柱。这已经不是观察力的问题了,这是妖法!他只是走了一圈,就把这五十个精英老兵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李云龙张着嘴,刚到嘴边的骂娘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他看着何雨柱的背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突然觉得,自己把这尊菩萨请回来,好像有点请大了。这家伙,比那门九二步兵炮都邪乎。
赵刚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上,他都忘了去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哥萨克秘籍,什么心理学,都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幕。这是一种近乎于直觉的洞察力,超越了他所有的知识范畴。
“站不稳,是因为心不静。心不静,是因为你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何雨柱回到场中,声音恢复了平静,“什么时候,你们能彻底掌控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念头,什么时候,你们才算摸到了神枪手的门槛。”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支驳壳枪,对着天空。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枪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靶场上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噗通!噗通!噗通!”
缸沿上,还站着的二十多个战士,如下饺子一般,一瞬间掉下去了一大半。巨大的惊吓让他们瞬间失去了平衡。
最后,只有三个人还稳稳地站在缸沿上。
张大彪,魏和尚,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瘦小战士。
张大彪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稳住了身形,但脸色已经煞白。魏和尚则是愣住了,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让他保持了平衡。
而那个瘦小的战士,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那枪声只是山间的鸟叫。
何雨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瘦小战士身上,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报告总教官,我叫段鹏。”
何雨柱笑了笑。他知道,这支突击队的灵魂,找到了。
他把枪收回来,看着那些从水缸里爬出来的、狼狈不堪的兵,还有那一圈正在跑步的兵,淡淡地说道:“今天,只是开始。什么时候,我把一梭子机枪子弹,从你们耳边打过去,你们还能站稳了,第一课,才算毕业。”
说罢,他转身对已经彻底傻掉的李云龙说:“团长,给我准备五百斤黄豆。”
“黄……黄豆?”李云龙结结巴巴地问,“要黄豆干什么?磨豆腐?”
“不。”何雨柱的嘴角勾起一抹让所有战士不寒而栗的微笑,“给他们练眼力。一人一碗,盯着数。什么时候能在半夜里,一把抓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颗,什么时候算过关。”
李云龙看着靶场上那群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却写满了惊骇和敬畏的兵,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的何雨柱,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他突然觉得,把这群兵交给何雨柱,可能比直接送他们上战场,还要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