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句关于盐够不够腌的反问,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云龙狂热的脑门上。
他那震天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狂喜凝固了,嘴角还咧着,眼睛却直了。他看看何雨柱,又低头看看满地哼哼唧唧、被捆成粽子的二百多头大肥猪,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一场从狂喜到呆滞,再到便秘般的痛苦挣扎。
“盐?”李云龙的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
周围的战士们,刚才还沉浸在抓猪的欢乐中,此刻也都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炊事班长老王。
老王被几百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看得直发毛,他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走到李云龙跟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团长……咱们……咱们库里那点盐,别说腌猪了,就是全团战士们这个月做菜,都得省着点用……”
“轰!”
李云龙的脑子炸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中了头彩的穷光蛋,抱着一箱子金条,却发现这地方连个卖馒头的都没有,活活要被饿死。
“他娘的!”李云龙一蹦三尺高,一脚踹在旁边一棵树上,震得树叶哗哗往下掉,“老子刚发了笔横财,肉都到嘴边了,还能让它放臭了不成?传出去,我李云龙的脸往哪儿搁!人家不得说咱们独立团是穷鬼托生的,连肉都不会吃!”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来转去,嘴里骂骂咧咧,唾沫星子喷得老高。
赵刚扶着额头,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打了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结果最大的难题,竟然是盐不够。
* 他拉住快要原地爆炸的李云龙:“老李,你先冷静点!现在太原全城戒严,鬼子正满世界找咱们呢。这时候出去抢盐铺,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这些肉坏了?”李云龙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老子宁可跟鬼子干一仗,也不能让战士们空欢喜一场!”
孔捷也在旁边唉声叹气:“这事儿,确实难办。二百多头猪,这得多少盐才够啊。”
就在指挥部三巨头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的时候,何雨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团长,盐的事,急不来。不过肉,不能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何雨柱走到一头最大的肥猪旁边,用脚踢了踢它滚圆的肚子:“先杀了,放血。趁着新鲜,今天晚上,全团先吃一顿杀猪菜,剩下的,连夜给我搭熏房,用烟熏。柏树枝、松树枝都行,熏干了,能挂上个把月。盐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这话一出,李云龙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对啊!熏肉!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一拍大腿,刚才的火气烟消云散,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我的好兄弟,你这脑子是咋长的?不光会领兵打仗,连怎么过日子都门儿清!真是咱们团的管家婆啊!”
他一挥手,冲着老王吼道:“还愣着干嘛?听见柱子兄弟的话没?杀猪!搭熏房!今晚,全团的兄弟们,猪肉酸菜炖粉条子,管够!”
“好嘞!”老王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吃肉喽!”
整个后山,再次被震天的欢呼声淹没。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战士们扛着猪,唱着歌,那股子快活劲儿,比打了场大胜仗还高兴。
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人,围着何雨柱,那眼神,看得魏和尚都觉得发毛。
赵刚感慨道:“柱子同志,你不仅是个将才,还是个帅才。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过日子,也讲究柴米油盐酱醋茶。你这一手,把军心给彻底稳住了。”
孔捷则咂摸着嘴:“他娘的,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头一回觉得,这打仗,打到最后,打的还是后勤。柱子,你给老哥上了一课。”
李云龙更是直接,他搂着何雨柱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柱子,你跟哥说句实话,这盐,你是不是也有办法?”
何雨柱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期待的脸,摇了摇头:“团长,我不是神仙,盐我变不出来。不过……”
- 他指了指地图,“咱们可以换个思路。鬼子能吃盐,咱们也能。”
李云龙的眼睛眯了起来,他顺着何雨柱的手指看去,地图上,一个叫“井陉”的地方,被圈了出来。那是鬼子控制的一个重要煤矿区,也是一个物资中转站。
“你的意思是……”
“团长,这事儿不急。”何雨柱打断了他,“先让战士们把肉吃上,把年过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现在是粮草太多,调料不够。这仗,得慢慢打。”
李云龙看着何雨柱平静的眼神,心里那股子急火,不知不觉也压了下去。他点了点头,重重地拍了拍何雨柱:“行!听你的!先过年!”
夜里,独立团的驻地,灯火通明,肉香飘了十几里地。
战士们围着一口口大锅,吃得满嘴流油,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过年一样的幸福。
何雨柱没去凑那个热闹,他和魏和尚抬着两桶刚做好的杀猪菜,送到了后山的山洞里,那是给那些兵工厂的师傅们准备的。
回到自己那间被李云龙下令重兵把守的窑洞,魏和尚还咂摸着嘴,回味着刚才的肉香:“柱子哥,你这手艺,绝了!比俺家过年吃的还香!”
何雨柱笑了笑,没说话。他关上门,从那个一直没离身的巨大挎包里,终于掏出了两件用油布包着的、沉甸甸的铁家伙。
他解开油布,两支造型奇特的短枪,出现在了油灯下。
枪身通体漆黑,结构紧凑,没有多余的木托,只有一个可以折叠的金属枪托。枪管外面套着一圈散热孔,下面是一个细长的弹匣。那冷酷的工业设计,和他们平时用的那些老套筒、中正式,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
“我的乖乖……”魏和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柱子哥,这……这是啥家伙?长得也太俊了!跟画里似的!”
他伸手想摸,又不敢,生怕碰坏了。
“德国造的,mp40,冲锋枪。”何雨柱把其中一支递给他,“拿着。”
魏和尚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那枪入手冰凉,分量十足,每一个部件都严丝合缝,透着一股子德国货特有的精密和扎实。他拉了一下枪栓,那“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听得他浑身舒坦。
“这玩意儿,怎么使?”
“简单。”何雨柱拿起另一支,熟练地卸下弹匣,又装上,然后把折叠枪托“唰”地一下展开,抵在肩上,做了个瞄准的姿势,“看见人,扣扳机就行。一梭子三十发子弹,能把人打成筛子。巷战,冲锋,近距离遭遇,它就是王。”
魏和尚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抱着那支mp40,翻来覆去地看,喜欢得不行。
“柱子哥,这宝贝,你从哪儿弄来的?”
“山神爷送的。”何雨柱随口胡诌了一句,他把两支枪和十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重新收好,“这东西,动静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是咱们的底牌。”
魏和尚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这玩意儿要是让李云龙看见了,非得当场疯了不可。
就在这时,窑洞的门被敲响了。
李云龙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柱子兄弟,睡了没?老哥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何雨柱和魏和尚对视一眼,迅速把枪藏好。
门一开,李云龙提着个酒坛子,满脸红光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刚和孔捷,两人手里也提着不少东西。
* “来来来,咱们哥几个,今天好好喝一顿!”李云龙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豪气干云,“今天这顿肉,吃得痛快!全团上下,没一个不念你的好!”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何雨柱手里。
何雨柱打开一看,是两根黄澄澄的“小黄鱼”。
“这是这次缴获的,团里没收了。这两根,是你和和尚的。拿着,别嫌少!”
何雨柱把金条推了回去:“团长,这我不能要。我是独立团的兵,给团里做事,是应该的。”
“屁话!”李云龙一瞪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是规矩!有功必赏!以后,咱们独立团打的每一次胜仗,缴获的每一件好东西,都有你的一份!谁敢有意见,老子崩了他!”
他看着何雨柱,眼神里带着几分酒意,也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认真。
“柱子,老哥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从今往后,你何雨柱,就是我李云龙的亲兄弟。在这独立团,你说话,跟我说话,一样好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