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阳郡,朔风营驻地。
破晓的曙光刚刚刺破冬日的云层,洒在覆着薄霜的营地上。
值夜的士卒抱着长矛,口中呼出白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气氛,不是大战前的肃杀,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沉寂。
中军大帐内,炭火毕剥。
张绣端坐在主位,他那张惯于在风沙与血火中保持冷峻的脸上,此刻却微微抽动。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来自下邳的谕令,已经反复看了三遍。
帐下,胡车儿等一众心腹将校屏息凝神,目光全都聚焦在主将脸上。
终于,张绣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帐中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从凉州到河东,再从河东到徐州的老兄弟。
“楚侯的封赏……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众将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
张绣没有直接宣读,而是将谕令递给身旁的书记官:“念给大家听。”
书记官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楚侯令:征西将军张绣,临机决断,整肃军纪,力挽狂澜于青州,功在社稷。
特擢其部为‘朔风营’,赐正式番号,享主力粮饷。
另赏黄金五百斤,锦缎三百匹,以飨将士。
望尔等恪尽职守,永固北疆!”
谕令念完,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官职晋升,没有更高的爵位,只有……一个名字。
“朔风营……”
一个校尉喃喃低语。
突然,胡车儿猛地一拍大腿,这位铁塔般的汉子,眼圈竟有些发红,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将军!是番号!是咱们自己的番号!
楚侯……楚侯他认下咱们了!咱们再不是没名没分的降兵了!”
一句话,如同火星溅入了油锅。
“对!朔风营!我们是朔风营!”
“主公给了我们名分!”
“我们……是楚侯的兵了!”
帐中的将领们瞬间激动起来,许多人甚至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他们这群西凉来的“孤魂野鬼”,从归降之日起,心头就压着一块巨石,既有寄人篱下的忐忑,也有不被信任的隐忧。
郭汜之死,更是让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
然而此刻,这块巨石被“朔风营”这三个字击得粉碎!
楚侯没有给他们虚高的官位,却给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认同。
一个正式的番号,意味着他们被真正纳入了楚侯军的体系,成了“自己人”。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挺直腰杆,不必再忍受异样的目光。
那五百斤黄金,三百匹锦缎,反倒成了次要的赏赐。
张绣看着帐中激动不已的部下,缓缓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
他比部下想得更深,楚侯此举,既是恩赏,也是考验。
给了他们名分,就要看他们是否担得起这份信任。
他走到帐外,清晨的寒风扑面而来。
营地中,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卒,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一双双眼睛都期盼地望着这里。
张绣目光扫过这些饱经风霜的面孔,运足中气,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
“弟兄们!”
“楚侯军令已至!自今日起,我等不再是西凉降卒,而是楚侯麾下,朔风营的将士!城南一战,我等也能在楚侯麾下抬起头了!”
短暂的寂静后,营地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朔风营!”
“万胜!”
“楚侯万胜!”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许多老兵激动得热泪盈眶,互相捶打着对方的胸膛。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
从此,他们有了根,有了归属。
张绣看着这沸腾的营地,猛地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喝道:
“蒙楚侯不弃,赐我名号!我等唯有肝脑涂地,以报此恩!
自今而后,凡我朔风营将士,当以死效忠,扬威北疆!
让天下人看看,我西凉男儿的血,是为谁而流!”
“效忠楚侯!扬威北疆!”
“效忠楚侯!扬威北疆!”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在青州清冷的天空中久久回荡。
这支曾经彷徨的军队,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他们的魂,和未来的路。
也正是在这军心可用、士气如虹的时刻,一骑来自下邳的传令兵,带来了楚侯关于江东局势的最新判断与密令。
张绣接过密令,眼神锐利,他知道,朔风营的刀锋,很快就要在另一个方向上,展现出它的价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