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弘农战线的僵持、李傕擅自南下的消息,以及荆州、益州传来的羞辱性回复,都像一记记重锤,砸在董卓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相国府内,气氛已近乎癫狂。
“废物!都是废物!李傕这个蠢货!谁让他去弘农的?!河东要是丢了,潼关怎么办?!咱家的退路怎么办?!”
董卓咆哮着,将又一只玉爵摔得粉碎,肥硕的身躯因暴怒而剧烈起伏。
李儒面色惨白,急声道:“相国息怒!当务之急是补救!河东绝不容有失!必须立刻派兵增援河东,稳固潼关侧后!”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甲胄铿锵之声。
只见一员大将龙行虎步而入,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态魁梧,气势逼人,正是温侯吕布。
自从上次被陶应狠狠暴揍一顿丧失了斗志后,他一直萎靡不振。
不过在他内心里,自己还是天下第一将,只要是单打独斗,他依旧不怵任何人。
所以这些天,他也想通了。
他面容冷峻,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桀骜,拱手道:“义父!布,愿率本部并州狼骑,前往前线破敌!”
董卓看到吕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吾儿奉先来了!好!太好了!如今局势危殆,李傕擅离职守,弘农胶着,河东空虚,你看该如何是好?”
吕布目光扫过悬挂的地图,他虽不似李儒、贾诩般精于战略大势,但久经战阵,对战场嗅觉极为敏锐。
他沉声道:“义父,陶应主力尚在弘农以东,其兵锋虽锐,然弘农有郭汜、李傕在,一时难破。
布所虑者,乃陶应分兵北上,趁虚而入河东,威胁潼关后路!此乃心腹之患!”
李儒立刻附和:“温侯明见!正该如此!请温侯速速率铁骑驰援河东,驱逐可能北犯之敌,确保潼关万无一失!”
然而,吕布却摇了摇头,他伸出带着护指的手,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弘农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不!李侍中此言差矣!救河东,乃被动防守,疲于奔命!陶应若真分兵北上,我军再去救援,已然落后一步,处处受制!”
他猛地抬头,看向董卓,声音斩钉截铁:“义父!用兵之道,当握其机先,攻其必救!布,不去河东!布,要直扑弘农!”
“什么?去弘农?”董卓和李儒都是一愣。
“没错!”
吕布语气激昂,带着强烈的自信,“李傕南下,弘农敌军张辽、高顺,兵力不过两万,且连日攻城,已是疲兵!
布率八千并州铁骑,皆是百战精锐,足以抵数万之众。若与李傕、郭汜内外夹击,必能一举击溃张辽、高顺,全歼其前锋!”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只要吃掉陶应这支最锋利的前锋,砍断其伸出的爪子,必能重挫联军锐气,使其胆寒!
届时,陶应主力必不敢再轻易冒进,我军则可赢得喘息之机,重新调整部署。
此乃‘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弘农之危若解,河东之威胁自然消除。何必舍近求远,去救那虚无缥缈的可能之敌?”
吕布的选择,充满了强烈的进攻性和冒险精神。
他看到了弘农战场上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利用张辽、高顺久战兵疲、且被李傕牵制的机会,投入自己这支最强的战略预备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实现局部战场的绝对优势,力求歼灭战!
这符合他一贯的作战风格:崇尚进攻,追求决定性的一击。
李儒急道:“温侯!若陶应果真分兵北上河东,如之奈何?潼关若有失,长安危矣!”
吕布冷哼一声,傲然道:“有布在弘农,陶应安敢肆意分兵?即便他有小股部队北上,河东郡城尚在,一时半刻岂能轻易攻克?
待布在弘农大破敌军,转头北上,那些鼠辈还不是望风而逃?此乃以攻代守之上策!”
董卓听着吕布慷慨激昂的陈词,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战意,再想到若能歼灭张辽、高顺这支屡次让自己吃亏的敌军,确实能极大提振士气,扭转不利局面……
他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被动防守非他所愿,吕布那充满攻击性的方案,更符合他此刻急于挽回颜面、报复陶应的心理。
“好!吾儿奉先,真乃虎将也!”
董卓终于下定决心,重重一拍案几:“就依你之见!速率你本部八千铁骑,驰援弘农!给咱家狠狠地打,务必全歼张辽、高顺,扬我军威!”
“布,领命!”
吕布抱拳,眼中战火熊熊燃烧。这八千并州狼骑,是他最后的嫡系,也是他吕布纵横天下的根本。
此战,他必须赢!
望着吕布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李儒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隐隐觉得,将最后的王牌投入弘农这个僵持的泥潭,而放任河东可能出现漏洞,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董卓和他吕布,都是即将输光的赌徒!
但董卓已决,吕布已行,他再也无力改变。
长安城外,烟尘再起。
吕布率领着八千并州铁骑,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带着决绝的杀意,滚滚向东,直扑弘农战场。
他的选择,无疑将使本就复杂的弘农战局,变得更加血腥、更加扑朔迷离。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龙争虎斗,即将在这崤函古道的咽喉之地,惨烈上演。
郭嘉的奇谋,与吕布的猛击,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弘农,已成为决定司隶命运的真正漩涡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