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的烽火暂熄,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雄关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与焦糊气息。
关墙之上,那面最为醒目的字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与联军各色旗帜一同宣告着这座天下雄关的易主。
关内,联军士兵正在紧张地清理战场,扑灭余火,收押俘虏,一派大战后的忙碌景象。
阵亡将士的遗体被逐一收殓,伤兵的呻吟声从临时搭建的医棚中不断传出,诉说着昨夜之战的惨烈。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陶应端坐主位,虽经历一夜激战,眼神却依旧清明锐利。
郭嘉、荀谌分列两侧,下方则肃立着张飞、太史慈、赵云等一众将领,众人甲胄未解,身上还带着厮杀后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帐中那位被绳索缚住,却依旧挺直脊梁、昂首而立的将领身上——张辽,张文远。
他身上的明光铠已然破损不堪,多处甲叶扭曲变形,露出内里被鲜血浸透的战袍。
肩头和大腿的伤口虽经军中医匠简单包扎,依旧不断有血迹渗出,在那身残破的征衣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历经千年风雨的磐石,坚定而执拗,没有丝毫屈服之意。即便身为阶下之囚,他周身依然散发着百战宿将特有的凛然气势。
张文远。
陶应开口,声音平静而有力,打破了帐中的沉寂。
虎牢关已破,吕布弃军而逃,董卓倒行逆施,覆亡在即。
汝统兵有方,武艺超群,乃当世难得的良将,何必执迷不悟,为虎作伥,空负了这一身才学?
张辽昂首,声音因久战脱力而沙哑,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张辽一介武夫,蒙温侯知遇之恩,拔于行伍,委以重任,此恩此德,山高海深!自古忠臣不事二主,今日兵败被俘,唯有效死而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言!
他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后定格在陶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然。
陶应凝视着他,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他深知,对此等忠义之士,威逼利诱只会适得其反,玷污其风骨,反而落了下乘。
带下去,好生看管,不可有丝毫怠慢。
陶应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随即又补充道:传我军令,即刻以我的令牌,去请华佗先生前来,为文远将军诊治伤势。务必用最好的药材,悉心调理,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华佗?
张辽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神医华佗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他没想到陶应竟会为自己这个阶下囚请动这位杏林圣手。
但他旋即又恢复了冷峻,冷哼一声,任由卫兵将其带下,自始至终,未曾低头。
待张辽被押走,帐内凝重的气氛方才稍稍缓解。
陶应目光转向身旁轻摇羽扇的郭嘉,眉头微蹙:奉孝,文远忠勇无双,我心甚爱之。
然其心志坚如铁石,非寻常言语可动。如之奈何?
郭嘉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主公勿忧,凡千里良驹,必有其傲骨;凡栋梁之材,必有其风节。
张文远之忠,在于吕布之个人之恩遇,而非董卓之暴政,更非天下大义。
其人所重者,乃恩义二字,以及麾下将士之前程。
只需让其亲眼看清吕布之薄情寡恩,董卓之祸国殃民,再以真心待之,时日一到,其心自转。
荀谌也点头附和:奉孝所言极是。况且,我军新得大胜,正需时间整顿兵马,消化战果。
待我军兵发洛阳,沿途所见所闻,民生之凋敝,董卓之残暴,自会有人替我们劝说文远,此时强求,反为不美。
陶应颔首,深知此事急不得,需要水滴石穿的功夫。
他转而问道:高顺何在?陷阵营伤亡如何?伤亡将士务必妥善安置,不得轻慢。
片刻,高顺被带入帐中。
姓名:高顺
年龄:29
武力:88
统御:92-97
智力:75
魅力:77
技能:【陷阵之志】统御陷阵营时,高顺武力值提高1-3点,统御提高1-5点。
与张辽的激烈抗拒不同,他虽也身带数处创伤,神情却相对平静,眼神中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他看了一眼帐内诸将,最后目光落在陶应身上,缓缓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败军之将高顺,参见陶盟主。
高将军请起。
陶应离座,亲自上前将其扶起,态度诚恳,将军与陷阵营之勇武坚毅,我已亲眼目睹,深感敬佩。若非子龙奇兵,胜负犹未可知。不知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高顺沉默片刻,抬头直视陶应,坦然道:温侯已去,顺亦不愿再效命于董卓。盟主仁义,善待俘虏,抚恤伤兵,顺感佩于心。
若盟主不弃,顺愿效犬马之劳,只求盟主能妥善安置我麾下陷阵营将士,使他们能得其所。
他的话语直接,没有太多弯绕,将麾下将士的安危置于自身前程之前。
高顺的爽快,有些出乎帐内诸将的意料。
连性如烈火的张飞都瞪大了眼睛,粗声嘀咕道:这高顺,倒是条汉子,比那张文远痛快多了!
陶应心中明了,高顺之忠,更多在于对其麾下陷阵营这支心血的责任,以及对吕布军事能力的认可,而非死心塌地的个人依附。
吕布既已展现弃军而逃的懦夫行径,威信扫地,他另投明主便少了许多心理负担。
陶应的仁德与强大,正好为他与陷阵营提供了最好的归宿。
陶应抚掌大笑,声震帐宇,我得高将军,如虎添翼也!即日起,便拜将军为平寇将军,仍领旧部,一应粮草军械,优先补充!陷阵营所有将士,皆按我军同等标准厚加抚恤,有功者赏!
末将高顺,谢主公!
高顺再次下拜,这一次,称呼已然改变,干净利落。
他的归顺,为陶应麾下再添一支名震天下的精锐重步兵,意义非凡。
处理完高顺之事,陶应便不再耽搁,立即前往探视张辽,并着手实施郭嘉的之策。
张辽被安置在一处独立、干净且安静的营帐内,帐外虽有守卫,但帐内一应物品俱全,并无囚牢之感。
他刚被送回不久,便见一位精神矍铄、目光清澈的老者,在陶应亲自陪同下走入帐中。
文远,这位便是华佗先生。
陶应介绍道,你伤势不轻,寻常医匠恐难根治,特请先生为你诊治。
华佗不言不语,上前仔细查看了张辽的伤口,尤其是肩部那道深可见骨的戟伤,又为其号脉。
片刻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与药囊,手法娴熟地为张辽施针止痛,清洗创口,敷上特制的青色药膏。
那药膏甫一敷上,张辽便觉一股清凉之意透入,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大半。
将军伤势虽重,但筋骨未损,静养月余,当可痊愈,不至影响日后征战。
华佗语气平和,收拾着药囊,只是近日切忌动怒,需心气平和,方利于伤势恢复。
张辽虽未说话,但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
他久闻华佗神医之名,知其性情高洁,不为权贵折腰,如今竟肯为自己疗伤,其中必有陶应的极大诚意。
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此后数日,陶应并未急于招降,而是给予了张辽极大的尊重与礼遇。
每日有专人送来精心调配的饮食汤药,华佗也会定时前来复诊换药。
陶应甚至允许他在两名沉稳的亲卫陪同下,于营中划定区域有限度地活动。
起初,张辽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不过是陶应更高明的怀柔之计。
但日复一日,他拖着伤体,在营中行走时,亲眼看到了许多细节:
徐州军士卒操练刻苦,号令严明,进退有据;将领与士卒同甘共苦,不见骄奢之气;军中粮草物资堆放整齐,管理井井有条;甚至对待关内原并州军俘虏,也少有虐待,多以劝降和整编为主。
这一切,与他昔日所见董卓西凉军的跋扈混乱、诸侯联军的勾心斗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陶应偶尔会来探视,却从不提招降之事,只与他谈论山川险要、用兵之道、古今战例。
从陶应口中,张辽听到了许多不同于传统兵法的见解,其视野之开阔,思虑之深远,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判断,往往一针见血,让他暗暗心惊。
他开始隐约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盟主,其志向与格局,恐怕远超乎他的想象。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开始在他坚冰般的心湖下悄然涌动。
这一日,赵云与太史慈联袂来访。
两人皆未着甲,只穿常服,带来了些许酒食。
文远,伤势可好些了?
赵云坐下,语气关切。他与张辽虽各为其主,但英雄相惜,彼此印象不恶。
张辽微微颔首:有劳子龙挂念,华先生医术通神,已无大碍。
太史慈为他斟上一杯酒,似是无意中提起:文远可知,那日吕布从西侧小门遁走时,关内尚有数千并州弟兄在各自为战,浴血搏杀?
他骑着赤兔马,速度冠绝天下,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便径直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根针,刺入了张辽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张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酒水险些洒出。
这个场面,他张辽早已料到,只是,仍不想接受。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和那个意气风发的温侯的点点滴滴。
他从小在边关长大,父亲张平镇守雁门,他深受影响,自幼习武,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那一日校场比武,他一人连挫三个校尉,被吕布看中,提至偏将。
昔日的吕布,虽然未居高位,却对部下如同兄弟,那些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可如今,那曾经的兄弟情义,却在虎牢关的烽火中,被吕布的无情逃离,烧得灰飞烟灭。
他沉默不语,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一丝苦涩。
赵云见状,也轻叹一声,接口道:并州子弟,何其忠勇善战。只是可惜……跟错了人。
近日洛阳我们的人冒死传出消息,董卓因虎牢关失守,雷霆震怒,迁怒于整个并州军系,已在洛阳城内大肆清洗与文远、高顺将军相善的将领家属,美其名曰肃清内患
什么?!
张辽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虽未全信,但联想到董卓一贯的猜忌与残暴,此事极有可能!
自己在前方拼死力战,为主尽忠,主君却弃之如敝履,甚至连家小都可能不保?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诞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又过了几日,陶应再次来访,这次他面色凝重,带来了一份来自陈舟的密报。
文远,我知道你或许不信我等之言。此乃我军细作冒死截获的,吕布暗中遣人送与后将军袁术之信的抄本,你……自己看看吧。
张辽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块质地特殊的绢布。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吕布的笔迹!(陈舟麾下专人仿造,几可乱真)
信中,吕布竟向袁术卑辞示好,极力渲染自己在并州军中的影响力,暗示若袁术能助他脱离董卓掌控,他愿率并州铁骑全军转投,并以取陶应或袁绍之首级作为觐见之礼!
噗——
张辽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这封信,比太史慈和赵云的话更具毁灭性,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他心中那座名为吕布恩义的丰碑!
原来,他张辽和无数并州弟兄的忠诚与牺牲,在吕布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交易的筹码!
那他坚守的风骨,拼死的奋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种被彻底背叛和愚弄的怒火,混合着无尽的失望与悲凉,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
文远!
陶应急忙上前扶住他,对帐外喊道,快请华先生!
华佗迅速赶来,再次为张辽施针用药,稳定其激荡的气血。
看着张辽那灰败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陶应知道,攻心的时机,快要成熟了。
就在张辽内心世界近乎崩塌,在忠义信念与残酷现实之间痛苦挣扎之际,陶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麾下将领都大吃一惊的决定。
这是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陶应亲自来到张辽帐中,身后跟着的亲卫,手中捧着准备好的盘缠、干粮、饮水,甚至还有一副打造精良的全新铠甲和自己的归一刀。
文远。
陶应的声音打破了帐中的沉寂,你的伤势在华先生调理下,已稳定下来,今日,我便放你离开。
张辽愕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陶应,看着那些准备好的行装,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陶应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从不强留不愿之人。
陶应的目光清澈而诚恳,没有丝毫作伪,文远是去追寻吕布,问个明白;或是看破红尘,归隐山林;甚至……是回到董卓那边,皆由你自决。
我只望你记住,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手中七尺钢刃,胸中满腔热血,当为护国安民,荡平奸邪,而非为一己之私恩,助纣为虐,徒令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若他日文远遍历世事,见天下汹汹,百姓流离,而心中那份为国为民的热血尚未冷却,我陶应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盘缠马匹在此,文远……珍重!
说完,陶应深深看了张辽一眼,便毅然转身,带着亲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真的就此放他自由。
张辽愣在原地,望着陶应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那副崭新的铠甲和战刀,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自由,他曾渴望的自由,此刻突然降临,却显得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陶应最后那番关于护国安民的话语,如同洪钟大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最终还是骑上了马,带着陶应赠予的行装,孤身一人,缓缓离开了联军大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