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河冰面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呻吟,楚狂歌哈出的白雾刚飘到眉骨就凝成冰晶。
他抬手压了压战术耳麦,身后四人的呼吸声便顺着电流传来——龙影的沉稳如钟摆,凤舞的轻浅带点细颤,白霜的短促像刀割布,苏念的最特别,像春溪撞碎冰壳,叮咚里裹着点甜。
左前方三十米,铁路桥。龙影的声音混着风雪刺进耳麦。
楚狂歌眯起眼,桥墩在雪幕里渐渐显形,锈迹斑斑的钢架像头冻僵的巨兽,桥底阴影里堆着半人高的碎石——入口被炸塌了半边。
清道夫的炸药?白霜的军刺在掌心转了个花,刀面结着薄冰。
凤舞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炸灰搓捻,发梢的冰晶簌簌落进领口:硝酸铵配比偏高,清道夫用的是c4。她抬头时睫毛上挂着雪粒,有人用更土的法子,急着毁痕迹。
楚狂歌单膝跪地,戴战术手套的手扒开碎石。
一块焦黑的纸片粘在石缝里,他用指甲挑起来,半枚太阳暗记在火光里泛着暗黄——和昨夜俘虏给的铜片纹路分毫不差。
有人比我们先到。他把纸片递给凤舞,指腹蹭过焦痕,而且不想让我们看到的...比我们以为的更重要。
龙影已经摸到桥柱侧面,军靴碾过结冰的苔藓:主入口封死,侧壁有排水管。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落积雪,露出别在腰间的95式短突,我守外围,有动静吹三声哨。
苏念突然拽住楚狂歌的裤脚。
小姑娘的棉靴陷在雪里,鼻尖冻得通红,却抬手指着桥墩内侧:那个太阳...哭了。
众人凑近。
原本刻在青石板上的太阳标记,圆润的线条被人用锐器加深了一道裂口,像滴凝固的血。
楚狂歌喉结动了动——这是陈默教苏念的暗语,上回在边境哨卡,老陈用同样的刻痕提醒他雷区偏移。
他可能遇险了。他蹲下来,和苏念平视,看到她眼底浮着层水光,像要把所有恐惧都凝成冰,但哭的太阳,总比没太阳好。
凤舞的相机快门声连响,她把镜头转向地面:灰尘分布不对。楚狂歌顺着她的指尖看,墙角积灰有片月牙形凹陷,有人蹲在这里至少三小时,膝盖压出来的。他用手套量了量凹陷深度,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左膝旧伤——和陈默的侦察习惯一样。
白霜突然按住腰间的枪套:她的声音像破冰的第一声裂响,他们既然能炸入口,就能设后手。
桥底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众人猫腰钻进排水管,苏念被楚狂歌托在臂弯里,小姑娘的暖炉贴在他心口,隔着两层毛衣都能感到热度。
管道尽头是道铁闸门,锈迹里渗着暗红,像被血泡过。
资料柜。凤舞的手电筒扫过左侧墙面,金属柜体只剩扭曲的残骸,焦黑的纸灰飘得满室都是,核心区被洗劫了。她弯腰要捡地上的日志残页,白霜突然扑过来,军刺挑飞她的手——地板地一响,半人高的铁栅门从头顶砸下,封死退路。
楚狂歌后退半步,靴跟踢到块碎砖。
他摸出战术刀划开墙面霉斑,露出底下新刷的红漆:这不是防盗机关。刀背敲了敲铁栅门,防的是...知道这里有秘密的人。
白霜扯了扯被扯皱的衣领,伤口在肩窝抽痛,她却笑了:有意思。
苏念。楚狂歌蹲下来,握住小姑娘的手,用你上次在矿洞的办法,找。苏念歪头想了想,睫毛上的冰碴碰在一起,像两串小铃铛。
她踮脚摸了摸墙面,最后停在西北角:这里...有心跳。
龙影的军铲挥得虎虎生风。
墙皮剥落的瞬间,一卷拇指粗的胶片掉在地上。
凤舞的手指在发抖,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借着手电筒的光把胶片投在墙上——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最末一行让她呼吸一滞:第三宿主回收令,签署人韩啸天,日期...二零二三年七月十七日。
楚狂歌的瞳孔骤缩。
那天他在军部撕了军籍,血滴在文件上晕开,像朵开败的红月季。
他声音发哑,把胶片塞进凤舞怀里,现在。
警报声是从头顶炸响的。
密集的脚步声顺着排水管灌进来,探照灯的白光刺破黑暗,有人喊:活捉带孩子的!楚狂歌抄起龙影递来的突击步枪,子弹擦着苏念的发梢打进墙里——这次不是陈队旧部,是真枪实弹的杀招。
跳河!白霜拽着凤舞的衣领,军刺挑断铁栅门的锁链,冰河能冲散追踪!
河水卷着冰碴灌进领口时,楚狂歌听见苏念的尖叫被冻成了细针。
他把小姑娘护在怀里,冰刀似的水流割着后背,龙影在左侧开路,白霜在右侧断后,凤舞把胶片塞进内衣口袋,用体温焐着。
上岸时天已经蒙蒙亮。
五个人缩在芦苇丛里,衣服结了层冰壳,每动一下都作响。
凤舞的牙齿磕得打颤,却把胶片举到楚狂歌面前:他们...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找到...是我们敢说。
楚狂歌望着南方。
那里有军部的旗子在飘,有韩啸天的办公室亮着灯,有无数双眼睛在等他们死。
他摸了摸心口的铜扣,母亲的温度还在,战魂在血管里翻涌,像头要挣破牢笼的兽。
真正的战争...他扯下结冰的围巾,裹住苏念发青的小腿,从现在开始。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龙影的枪已经上膛,白霜在磨军刺,凤舞把胶片藏进岩缝,苏念攥着他的手,暖炉的温度透过冰壳渗进来。
五个人贴着废弃采石场的岩缝蹲下,呼吸在冰面上凝成白雾——湿冷像把钝刀,正一下下割着他们的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