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的风卷着雪粒子往衣领里钻,楚狂歌走在最前面,皮靴每踩一步都压碎层薄冰,脆响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龙影护着苏念走在左后侧,白霜虽肩伤未愈却仍坚持断后,凤舞则借着雪堆的阴影,将融雪剂和煤灰的混合物往冰缝里撒——这是他昨夜用半块压缩饼干跟她换的“秘密武器”。
“停。”楚狂歌突然抬手。
众人几乎同时顿住。
龙影的拇指已经搭在枪机上,白霜的匕首从袖管滑进掌心,苏念攥着他衣角的小手微微发颤,却没出声。
风里有金属刮擦的声音。极轻,像枪管在雪堆里调整角度。
楚狂歌的后颈泛起凉意。
这是边境侦察兵特有的直觉——七年前在野人山,他也是在这种凉意里滚进泥坑,避开了三发狙击弹。
“影组。”他侧头对龙影低语,声音压得比雪还轻,“韩啸天的人,认得我。”
龙影的瞳孔缩了缩。
作为前特种部队精英,他当然听过“影组”的名号:那是韩啸天亲手带出来的影子,专杀“不听话的棋子”。
楚狂歌当年从他们手里抢过三次任务,每回都在敌人尸体旁留枚带血的旧式弹壳——那是他在边境战役中用惯的老型号,壳底刻着“狂”字。
“他们不认得你们。”楚狂歌的手指在腰间摸了摸,摸到母亲留下的铜扣,“我去引火。”
话音未落,第一发子弹擦着他耳尖打进冰面。
冰屑溅在脸上像针扎。
楚狂歌踉跄着往前扑,故意摔进雪堆里,右手按在左肩——那里缠着他出发前特意渗了鸡血的绷带。
龙影立刻会意,拽着苏念往左侧冰丘跑,凤舞则猫腰钻进冰缝,白霜的匕首在雪地里划出半道弧,将绊索埋进薄冰下。
“目标受伤!”远处传来沙哑的喊话,带着东北口音——是影组三队队长老周,楚狂歌记得他总爱嚼松子,说话时口腔里总响着嗑壳声。
果然,五个人影从雪堆后冒出来,端着改装过的95式,呈三角阵型包抄过来。
楚狂歌趴在雪地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数着脚步声:左二右三,老周在中间——这家伙走路习惯让脚尖先着地,雪壳子会发出“吱呀”的轻响。
“活着带回去。”老周的声音更近了,“韩队要问他……”
话没说完,楚狂歌突然翻身滚进冰沟。
他的军靴尖勾住块冰棱,借力跃起时左手已经摸出怀里的格洛克。
这枪是龙影昨天从废弃哨所得来的,膛线都磨平了,准头差,但足够在一米内爆掉敌人的膝盖。
“操!”右边第二个影子踉跄着栽倒,小腿骨被打穿的声音混着冰碴碎裂声。
楚狂歌趁机把那枚带血指纹的旧式弹壳塞进他衣领——血是苏念的,早晨替她擦鼻血时特意留的,混着他的唾液,足够让韩啸天的化验室误以为他“失控暴怒”。
“追!别让他跑冰裂区!”老周吼道。
楚狂歌咧嘴笑了。冰裂区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冰面下传来细微的裂响,像琴弦在颤。
凤舞撒的融雪剂早把那片冰面泡成了脆壳,煤灰又让表面滑得像涂了油。
他故意在冰裂区边缘踉跄两步,冰面“咔”地裂开道缝——老周的人追上来时,排头的小子刚踩上去就滑了个四仰八叉,枪砸在冰面上迸出火星。
“手雷!”有人喊。
楚狂歌早等着这个。
他弯腰抓起把雪,扬手时指尖勾动了冰缝里的拉环——那是白霜用燃气罐改装的简易炸弹,导火索缠在冰缝里,此刻“轰”地炸出团火球。
冰面剧烈震动,三个人随着碎冰掉进冰窟窿,溅起的冰水瞬间在他们头顶结了层薄霜。
剩下的两个影组成员慌了神,转身要跑,却被白霜的绊索绊倒。
龙影的枪已经顶上他们后颈:“说,韩啸天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杀……杀干净。”左边的小子抖得像筛糠,“他说楚狂歌有不死之身,要……要毁了他的魂!”
楚狂歌的动作顿了顿。
他蹲下来,扯下那小子的狗牌——是影组的银质狼头,刻着“周铁山”三个字,正是老周的儿子。
“带回去。”他对龙影说,“有用。”
变故发生在转身后的第五秒。
苏念突然扑向凤舞。
小女孩的身体绷得像根弦,凤舞怀里的信号枪“当啷”掉在冰面上——狙击弹擦着凤舞耳际飞过,在苏念右肩炸开朵血花。
“小念!”凤舞跪下来接住她。
楚狂歌感觉心脏被人攥住了。
他冲过去时军靴踩碎了半米冰面,把苏念抱进怀里时,能摸到她后背的血已经浸透了棉衣,温热的,像团要熄灭的火。
“你会哭吗?”苏念仰起脸,睫毛上沾着雪,“我娘死的时候,我爹哭了。”
楚狂歌摇头。
他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我不哭,我杀人。”
话音未落,第二发狙击弹破空而来。
楚狂歌本能地侧转身体,子弹擦着他右肩扎进冰面。
鲜血立刻渗出来,在雪地上晕开片红。
他没动——战魂的治愈力在血管里翻涌,却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要让敌人看见:他会疼,会流血,会像凡人一样虚弱。
冰湖对岸的雪堆里,狙击枪的消音器慢慢垂下。
“收队。”观察员对着对讲机低语,“目标不是怪物,是个人。”
深夜的篝火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红。
苏念裹着凤舞的大衣,靠在白霜腿上打盹,肩头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呼吸均匀得像小猫。
龙影在烤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油星子滴进火里“滋啦”响。
白霜的左手还攥着那片焦黑的金属片,在火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楚狂歌站在冰湖中央。
他摘下军帽,母亲的铜扣在胸前晃着,映着火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从今天起,我们不是逃犯,也不是棋子。”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雪里,“我们是火种——烧掉那些把人当工具的谎言。”
龙影把烤好的饼干递给他,没说话,只用力拍了拍他后背。
凤舞替苏念掖了掖被角,抬头时眼睛发亮。
白霜摸出怀里的冰镐,在雪地上刻了道痕迹——那是她新想的陷阱图纸。
远处山脊上,道模糊的身影站了很久。
他穿着件过膝的黑风衣,领口立得很高,只露出双像雪一样冷的眼睛。
直到篝火快熄时,他才转身离去,脚印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仿佛从未存在过。
楚狂歌蹲下来添柴火,余光瞥见雪地上有道不太明显的压痕。
他凑近了看——是半枚鞋印的拓痕,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血,又像某种染料。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痕迹,眉峰渐渐拧紧。
雪还在下,把新的秘密埋进旧的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