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生疼,楚狂歌呼出的白气刚飘起半尺就被风撕碎。
他把苏念往怀里拢了拢,小女孩冻得发紫的小手还攥着他衣角,睫毛上凝着冰碴——这是他们在北境冻土跋涉的第七天。
“头儿。”龙影的声音裹在围巾里,像块淬了冰的铁,“前面有废弃建筑轮廓。”他端着望远镜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被冻得发白。
楚狂歌眯起眼,风雪中影影绰绰的尖顶终于显形。
是气象站,和哑婆纸页上画的分毫不差。
他刚要下令警戒,身侧雪堆突然炸开——白霜裹着雪雾滚出来,战术靴在冰面上擦出刺耳鸣响。
“韩啸天上报你叛逃。”她甩出的U盘撞在楚狂歌胸口,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军法处逮捕令三小时前签发。”
楚狂歌接住U盘,指腹触到边缘凝固的血痂。
白霜的作战服右肩有道新鲜刀痕,血已经冻成暗褐色的痂,“清道夫”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响——三天前截获的通讯里,韩啸天的私军就叫这个代号。
“为什么帮我?”凤舞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她护着药箱的手紧了紧,睫毛上的冰碴随着眨眼轻颤。
白霜扯下被血浸透的手套,露出掌心狰狞的旧疤:“三年前边境雷区,是他用身体替我挡了弹片。”她盯着楚狂歌肩章上磨旧的五星,“现在该我还。”
楚狂歌把U盘塞进战术背心内层,那里贴着母亲留下的铜扣。
“你自由了。”他说,声音比北风还轻,“从今天起。”
白霜的睫毛抖了抖,突然别过脸去。
龙影已经举起战术手势:“东南方有热感反应,六到八人,持突击步枪。”
“他们要活的。”楚狂歌蹲下来平视苏念,小女孩冻得发红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三天前她第一次在他使用战魂时,指尖泛起和他一样的淡金色微光。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小念,相信龙叔叔吗?”
苏念用力点头,小手按在他心口。
楚狂歌能感觉到那点微热透过几层衣物渗进来,像颗刚埋下的种子。
“龙影带苏念绕后,从通风管道进主楼。”他解下防弹衣套在小女孩身上,“凤舞,你包里的融雪剂和煤灰留一半。”
“明白。”凤舞的手指在药箱暗格里快速翻动,取出个油纸包,“锅炉房地面结霜,撒上这个能让他们摔个狗吃屎。”
枪声在这时炸响。
第一颗子弹擦着楚狂歌耳尖飞过,在雪地上溅起冰屑。
他故意踉跄两步,左手捂住右肩——那里正渗出鲜血,战魂在皮肤下躁动,像困在笼里的野兽。
他咬着牙没松开压制,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得让他们以为我撑不住。
“追!别让他跑了!”敌人的喊叫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楚狂歌猫腰冲进废弃锅炉房,生锈的铁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摸到通风口边缘预先缠好的导火索,指甲掐进掌心——凤舞的定时装置该启动了。
“操!这地怎么这么滑?”第一个追进来的士兵摔了个四仰八叉,突击步枪砸在暖气片上。
楚狂歌借着他的惊呼声抬头,果然看见地面的煤灰混着融雪剂在脚下打滑,第二个士兵刚跨进来就扑在同伴身上,两人像被踩翻的甲虫似的乱蹬。
他抄起墙角的铁棍砸向第三个敌人的手腕,枪落地的瞬间,通风口传来“噗”的轻响——燃气罐的阀门被引爆了。
灰黑色烟雾瞬间弥漫整个空间,他弯腰摸到掉在地上的突击步枪,反手顶住最近的敌人后颈:“停火,不然他脑袋开花。”
“都别开枪!”为首的声音带着颤音。
楚狂歌借着烟雾摸到门口,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苏念的尖叫——是白霜的方向。
他冲出去时,白霜正挡在苏念身前,左腹插着半截碎弹片。
鲜血浸透她的作战服,在雪地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龙影的枪响了,击倒了偷袭的敌人,但白霜已经跪坐在地,额前的碎发黏着血珠。
“值吗?”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手无力地垂向身侧。
楚狂歌扯下自己的衣襟,动作重得像在撕扯钢板。
止血带勒进她的腰腹时,白霜倒吸了口冷气,他却突然笑了:“你欠我的命还没还完。”
四周突然静了。
追击的敌人举着枪,枪口在发抖。
他们见过太多为利益反目的,却没见过这样——明明自己也在流血,却把别人的伤口捂得那么紧。
“撤!”为首的突然吼了一嗓子,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楚狂歌把白霜抱进气象站主楼,龙影已经生起了火堆。
苏念缩在凤舞怀里,正用冻红的小手往炉子里添柴火。
火焰舔着铁皮炉壁,噼啪作响,把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
他站在废墟顶端,掏出战术打火机。
火焰腾起的瞬间,雪粒子在火光里跳舞,像无数坠落的星子。
“从今天起,”他的声音裹着风声,撞在结冰的电线上,“我们不是逃犯,也不是棋子。”
铜扣在火光里泛着暖黄的光,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
“我们是火种。”他把铜扣挂在脖子上,让它贴着心口,“要烧掉那些把人当工具的谎言。”
龙影往火堆里添了块木柴,火星子“轰”地窜起来。
凤舞帮白霜重新包扎伤口,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
苏念从凤舞怀里钻出来,摇摇晃晃走到楚狂歌身边,小手搭在他手背上——这次,两人的指尖同时泛起淡金色微光,像两簇缠在一起的火苗。
远处山脊,一道黑影在风雪里站了很久。
直到火光映亮天际,他才转身离去,皮靴踩碎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响。
风卷着他的大衣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灰塔徽章——那是守门人专属的标记。
火堆噼啪响着,融化的雪水在楚狂歌脚边汇成细流。
他蹲下来检查战术背心,U盘还好好地躺在内层。
龙影递来壶热水,他接过时,金属壶壁烫得掌心发疼——像极了胸腔里那颗烧得正旺的火种。
“头儿,”凤舞翻着从敌人身上搜来的地图,突然顿住,“这标记……是灰塔的地下入口。”
楚狂歌把水壶递给苏念,小女孩捧着喝了两口,嘴角沾着水痕冲他笑。
他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扫过众人——龙影擦枪的动作顿了顿,白霜闭着眼但嘴角有极淡的笑,凤舞正把地图折成小块收进药箱。
风雪还在呼啸,可火堆周围的雪已经化出片空地。
他伸手碰了碰铜扣,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
明天,他们要去灰塔。
但此刻,他盯着战术背心里的装备:弹夹、急救包、哑婆给的药方,还有那个带血的U盘。
“都歇着吧。”他说,声音比火光还暖,“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苏念已经靠在凤舞怀里睡着,小脸红扑扑的。
龙影把大衣盖在她身上,抬头时和楚狂歌对视一眼——那是军人之间无需多言的信任。
白霜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楚狂歌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绳。
火堆渐渐弱了下去,楚狂歌添了块木柴,火星子“噗”地溅起来,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突然想起哑婆的话:“真正的战魂容器,从来不怕死,只怕忘了为什么活。”
现在他知道了。
他摸出战术手电,借着手电的光检查每颗子弹。
金属弹壳在光下泛着冷光,却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龙影的鼾声轻得像片羽毛,凤舞帮白霜调整姿势时,药箱里的玻璃药瓶碰出清脆的响。
风雪还在外面吼,但这里有火,有热,有活着的人。
楚狂歌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夹,手电光扫过墙角——那里有半罐没用完的融雪剂,和一小堆煤灰。
他笑了笑,把它们收进背包。
明天,可能还会用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