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的战火,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全面点燃了。
太守公孙域秉承太傅袁隍“稍加抑勒”的密令,步步紧逼,手段愈发酷烈。起初的拖延赏赐、摊派徭役,逐渐演变为公开的克扣、强征,甚至纵容郡兵劫掠乌桓部落的牧场。乌桓各部申诉无门,怨气积压到了顶点。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麾下的一支小部落,因不堪忍受汉官强征其过冬的牛羊,与前来索要的郡兵爆发了激烈冲突。冲突中,数名郡兵和乌桓人死伤。公孙域闻讯,非但不予调解,反而立即以“乌桓聚众造反,袭杀官军”为名,调集重兵,悍然发动了“平叛”之战。
早已忍无可忍的丘力居,见汉军不问青红皂白便大举攻来,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愤而起兵反抗。他迅速联络了上谷乌桓大人难楼等人,各部落迫于生存,纷纷响应,一时间,右北平、辽西郡境内,烽烟四起!
然而,此时的乌桓,早已不是当年纵横塞外的强胡。经过汉朝多年分化、打击以及内部纷争,其实力大不如前,部落分散,装备落后。面对公孙域集结的郡国兵以及闻讯赶来“助战”的当地豪强武装(如公孙瓒部),仓促起事的乌桓联军,在最初的混乱后,很快便陷入了被动。
公孙域为掩盖自己挑起边衅的罪责,更是竭尽全力,调兵遣将,攻势凌厉。乌桓联军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骑兵的机动性进行周旋,但在装备精良、早有准备的汉军面前,接连遭受了几次败绩,损失不小,被迫向塞外草原撤退。
“大人!汉军势大,器械精良,我等部落勇士虽勇,却难敌其锋!再这样下去,部落的儿郎们就要拼光了!” 帐内,一名浑身浴血的乌桓头领向丘力居哭诉。
丘力居面色铁青,拳头紧握。他何尝不知实力悬殊?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汉官摆明了要赶尽杀绝,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唯有向匈奴、鲜卑求援了!” 难楼在一旁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唇亡齿寒!若我乌桓被灭,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尤其是鲜卑的步度根、轲比能,他们势力正盛,一直觊觎塞内,或可引为强援!”
丘力居长叹一声,充满了屈辱和不甘。向昔日的对手甚至仇敌求援,无疑是饮鸩止渴,但为了部落的生存,他已别无选择。
“好吧!派出使者,带上厚礼,分别去王庭向匈奴羌渠单于,以及弹汗山向鲜卑大人步度根、轲比能求援!告诉他们,汉室无道,边将暴虐,欲灭我诸胡!请他们念在同为胡族一脉,发兵相助,共抗汉军!事成之后,我乌桓愿尊其为盟主,共分塞内财物!”
弹汗山,鲜卑王庭。
鲜卑大人步度根和实力强大的部落首领轲比能,接见了乌桓的求援使者。听着使者声泪俱下的控诉和丰厚的承诺,步度根与轲比能交换了一个眼神。
“汉朝内部纷争,边将无能,此乃天赐良机!” 轲比能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对步度根低声道,“乌桓虽衰,却可为我前驱,消耗汉军。我等趁机南下,掳掠人口财物,扩张地盘,甚至可窥视幽州!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步度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对汉朝的富庶早已垂涎三尺,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南下,岂能错过?
“回去告诉丘力居、难楼,”步度根对乌桓使者傲然道,“鲜卑与乌桓,同气连枝!汉人欺人太甚,我鲜卑勇士绝不会坐视不理!不日,我大军便将南下,与你们共击汉军!”
与此同时,南匈奴的羌渠单于,性格较为懦弱,且与汉朝关系尚可,对于乌桓的求援,态度暧昧,并未立刻答应,只表示会“密切关注”。
得到了鲜卑出兵承诺的丘力居等人,精神大振,重新收拢溃兵,准备配合鲜卑大军,反击汉军。
幽州边境,战局瞬间逆转!
公孙域正志得意满,以为即将“平定叛乱”,一举建功。不料,探马飞报,大批鲜卑骑兵,如同乌云般从塞外涌来,人数多达数万,旌旗招展,马蹄声震天动地!鲜卑骑兵骁勇善战,远非衰落的乌桓可比!
公孙域闻讯大惊失色,仓促率军迎战。两军在白狼山一带遭遇。汉军多为郡国兵,虽装备较好,但久疏战阵,且兵力处于劣势。而鲜卑骑兵在轲比能等人的指挥下,来去如风,战术灵活,骑射精准。
一场激战,汉军大败!公孙域本人险些被鲜卑猛将俘获,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才狼狈逃回右北平城。出征的郡兵损失惨重,辎重尽弃。
乌桓联军见鲜卑得胜,也趁势反击,与鲜卑合兵一处,声势大振,连续攻破数座边塞堡垒,兵锋直指右北平、渔阳等郡县!幽州北部,顿时一片糜烂!各地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郡治蓟城和州治高柳!
幽州刺史和留守将领紧急征调兵马,依托城池固守,才勉强挡住了胡骑的兵锋,但野外已尽为胡骑驰骋之地,百姓惨遭掳掠,损失惨重。
直到此时,幽州刺史刘虞才弄清楚事情大致原委,又惊又怒!他一面紧急部署防御,一面火速撰写奏章,并将战况写成紧急军报。
“八百里加急!速送洛阳!呈报陛下!乌桓反,鲜卑大举入寇,幽州危急!请朝廷速发援兵!” 信使怀揣着沾满血与火的告急文书,跨上最快的战马,冲出蓟城,向着西南方向,朝着帝国的中心——洛阳,亡命疾驰!
沿途驿站,看到插着三根羽毛、代表最紧急军情的信使疯狂打马而过,无不色变,知道北疆出了天大的事情!
而此刻的洛阳朝堂,尚沉浸在短暂的平静之中,对即将到来的、席卷北疆的巨大风暴,还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