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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朝堂惊变起,少年请长缨
中平六年(公元184年)初春的洛阳皇城,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所笼罩。八百里加急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入尚书台,每一封都染着烽火与血腥的气息。
“报——!冀州巨鹿郡失陷!贼首张角聚众十万,攻占官署,太守郭典殉国!”
“报——!豫州颍川郡急报!波才贼军数万,围攻郡治阳翟,形势危急!”
“报——!荆州南阳郡张曼成部,攻杀太守褚贡,贼势滔天!”
“报——!兖州、青州、徐州、幽州、扬州……皆现黄巾贼众,头裹黄巾,焚烧官府,劫掠州县,吏民死伤无数!”
一道道绝望的呼喊,在庄严却此刻显得格外脆弱的德阳殿内回荡。龙椅上,年仅二十八岁的汉灵帝刘宏,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早已没了平日的昏聩享乐之态,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他赖以生存的富贵江山,仿佛在一夜之间,陷入了土崩瓦解的烈焰之中。
殿下,文武百官更是乱作一团。平日里道貌岸然、高谈阔论的衮衮诸公,此刻有的面如土色,瑟瑟发抖;有的交头接耳,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甚者,已开始暗中盘算家族退路。宦官集团的代表,如张让、赵忠等人,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中的惊惧却难以掩饰。他们赖以弄权的根基,正在被他们视作草芥的“泥腿子”们猛烈动摇。
“怎么办?众卿家!到底该如何是好?!”汉灵帝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他的臣子们。
一片混乱中,大将军何进,这位屠夫出身、凭借妹妹何皇后而显贵的外戚首领,站了出来。他虽也心中惶恐,但毕竟是目前朝中名义上的最高武官,不得不硬着头皮奏对:“陛下!贼势虽大,然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速派精兵强将,分路进剿,扑灭凶焰!”
“派谁?谁能替朕分忧?!”灵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时,一位清流老臣出班奏道:“陛下!黄巾贼起八州,势若燎原,非宿将名臣不能平定!老臣举荐三人: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文武双全,刚正不阿,可率北军五校士,前往贼巢河北,直捣张角!”
“议郎皇甫嵩,皇甫义真,熟知兵事,沉稳善战,可左中郎将!”
“谏议大夫朱儁,朱公伟,勇略过人,可右中郎将!”
“请陛下命此三将,分统精兵,剿灭颍川、南阳一带贼寇,则大局可定!”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附和。卢植、皇甫嵩、朱儁,此三人皆是朝野公认的能臣干吏,且不属于宦官或外戚核心集团,是当前局势下最能服众的人选。
灵帝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连忙看向位列朝班的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卢爱卿,皇甫爱卿,朱爱卿!国家危难至此,卿等可愿为朕分忧,为国讨贼?”
卢植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大殿中:“陛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剿除国贼,臣万死不辞!只需精兵数万,粮草充足,臣必当竭尽全力,扫平河北,擒杀张角,以报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信心,仿佛给惊慌的朝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皇甫嵩、朱儁也紧随其后,慨然应诺。
“好!好!有三位爱卿在,朕心稍安!”灵帝大喜过望,立刻下旨,“擢卢植为北中郎将,总领河北军事,克日率北军五校及三河骑士,征讨张角!”
“擢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各率精兵,会讨颍川、南阳黄巾!”
“所需兵马钱粮,着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等,即刻筹措,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谢陛下信任!”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跪拜接旨,神色凝重。他们知道,接下的是足以压垮常人的千斤重担,是关系到大汉国运的殊死一战。
朝会在一片仓促和混乱中结束。卢植顾不上与其他同僚寒暄,立刻赶往尚书台,调阅河北地图、军籍档案,与相关官员紧急商议出兵方略,直到傍晚时分,才拖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身躯,返回府邸。
卢夫人早已得到消息,在府门前焦急等候。见到丈夫归来,她快步上前,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夫君!你……你真要出征?那黄巾贼数十万之众,凶残无比,你……”
卢植看着结发妻子担忧的面容,坚硬的心肠也不由一软。他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夫人不必担忧。为国讨贼,是为夫职责所在。况且,张角妖言惑众,其众虽多,却无根基,必不能久。我自有分寸,定当凯旋。”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肃立的耿武,说道:“武儿,局势有变,你留在洛阳已不安全。你即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我便派一队精锐护卫,送你返回陇西。你父亲那边,也需要人手。”
然而,耿武却并未如往常般立刻领命。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卢植,突然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师父!弟子恳请随您一同出征!”
卢植和卢夫人都是一愣。
“胡闹!”卢植眉头一皱,“此乃国战,非同儿戏!战场刀剑无眼,凶险万分!你年纪尚轻,当回陇西,助你父亲安定地方,岂可轻涉险地!”
“师父!”耿武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无比的坚定和炽热的战意,“弟子蒙师父教诲四载,文韬武略,虽未臻化境,亦非以前那顽童!男儿生于世间,正当此时为国效力!弟子愿为师父前驱,冲锋陷阵,万死不辞!请师父成全!”
卢植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弟子。夕阳的余晖洒在耿武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健硕的身形。四年前那个还需要仰视自己的孩童,如今已长成英气勃勃、比自己还高出少许的青年。那眼神中的沉稳、坚毅以及压抑不住的锐气,无一不在告诉卢植,这已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而非需要呵护的雏鹰。
卢植沉默了。他想起这四年来耿武的刻苦,想起他对兵法的独到见解,想起他远超年龄的成熟与谋略。或许,真正的雄鹰,终究需要在暴风雨中搏击,才能翱翔九天。将他一直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反而是种束缚。
良久,卢植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你……当真不怕死?”
“马革裹尸,军人本分!但求问心无愧!”耿武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卢植眼中精光一闪,终于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同行!但需谨记,军中无戏言,一切需听号令,若有违抗,军法无情!”
“弟子遵命!谢师父!”耿武心中大喜,重重叩首。
站在一旁的卢夫人,看着这对师徒,眼中泪水终于滑落,既是担忧,又有一丝欣慰。她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也看出耿武的决心,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哽咽道:“你们……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是夜,卢府灯火通明。卢植连夜处理军务,点验将校。而耿武则回到自己房间,立刻铺开绢帛,奋笔疾书。他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父亲耿嵩,简要说明洛阳剧变,自己已获恩师卢植准许,随军出征河北,请父亲不必担心,并稳住陇西局势。
第二封,则是给他最信任的臂膀——庞德!信中只有简短的命令和一幅简易路线图:“令明兄:时机已至!速率‘武毅营’全部精锐,打出‘陇西义勇’旗号,沿图所示路线,昼夜兼程,赶赴冀州邺城附近与我会合!切记,隐蔽行军,保持战力!耿武手书。”
写罢,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心腹耿忠,神色凝重地交代:“此信,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与未来前程!你亲自挑选最可靠的弟兄,快马加鞭,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亲手交到庞德手中!不得有误!”
“少主人放心!耿忠必不辱命!”耿忠深知责任重大,将信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耿武推开窗户,望向东北方向那片被战火点燃的夜空,心中豪情与凝重交织。乱世,我来了!这第一份功业,便从这河北大地,开始夺取!
(第二十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