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的深泉发现,如同在北极光紧绷的战线上,找到了一个可以构筑永久工事的战略高地。陈望毫不犹豫,启动了以“山外灵泉”为核心的绝密计划。
资金,成了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最现实的鸿沟。
李秀兰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每一个数字都透着千斤重压,厂里的流动资金已濒临枯竭,连原定给哈市研发中心添置一台精密仪器的款项都被暂时挪用了。
这一情况,自然被无孔不入的对手所捕捉。詹姆斯·卡特,这位可口可乐中国区的战略总监,在连续数月的猛烈进攻后,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总部对他的消耗战已显不耐,批下的资源日渐减少。他看着情报中关于北极光“发薪日临近,资金账户几近清零”的分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狠厉。
“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在内部会议上,声音嘶哑地咆哮,“把所有剩余的促销费用全部砸下去!瞄准他们核心的东北市场,进行地毯式、自杀式的降价!我要让陈望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让他的工人闹起来!”
这道命令,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扑咬,凶猛而绝望。
在哈市及周边几个重要城市,可口可乐的产品价格一度跌破了出厂价,连同为盟友的百事可乐都叫苦不迭。
一些本就利润微薄的小卖部,在蝇头小利的驱动下,果然将所剩不多的北极光产品塞到了角落。
北极光内部,气氛凝重。张大山看着运输队出车量锐减的报告,急得嘴角起泡。孙卫东应对着各地经销商抱怨断货或竞品价格太低的电话,焦头烂额。
然而,就在这看似风雨飘摇的时刻,陈望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召开紧急会议,只是独自在办公室里,对着那张巨大的地图沉思良久。
地图上,代表“山外灵泉”水源地的蓝色标记,与哈市、东关、以及那条连接海参崴的航线,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他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但不是用对方期望的、硬碰硬的消耗战,而是要用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商业思维的方式,毕其功于一役。
他拿起了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接通了远在莫斯科的安德烈。
“安德烈同志,”陈望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资金链即将断裂的惶急,“是时候,启动我们之前谈过的‘大飞机计划’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安德烈低沉而略带兴奋的声音:“陈,你终于决定了?你们国内……准备好了?”
“是的。”陈望语气肯定,“我方联合体已经组建完毕,首批物资正在各大港口集散。我们需要四架伊尔-86,或者同等运力的图-154m,用于组建‘西南航空’,打通西部地区的空中走廊。
作为交换,除了清单上的轻工业品,我们可以额外提供一批你们急需的、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西方医疗设备和计算机。”
这个提议,精准地击中了苏联末期官僚体系最敏感的神经——政绩与稀缺物资。
用自己相对过剩的、庞大的工业产品,去换取能显着提升国家形象(发展航空)和实际利益(高端设备)的硬通货,这笔交易,在莫斯科某些实权人物眼中,价值远超冰冷的卢布数字。
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核弹。
不是通过正式的新闻稿,而是通过那些手眼通天的倒爷、嗅觉敏锐的金融掮客以及无孔不入的地方官员,如同病毒般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大江南北的政商两界。
“听说了吗?陈望又要换飞机了!这次是搞航空公司!”
“我的老天爷!这次规模比前两次加起来还大!”
“跟着他前两次跑腿的xx厂,现在都成万元户车间了!”
风向,瞬间逆转!
之前对北极光捂紧钱袋子的几家国有银行省分行行长,几乎是前后脚地驱车赶到北极光厂区,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与几周前的推诿回避判若两人。
“陈厂长!支持民族企业进行如此利国利民的大型贸易,是我们银行义不容辞的责任!流动资金贷款?要多少?您开口!我们特事特办,利率按最优惠的走!”
“陈总!我们行可以立刻提供一笔无抵押的信用额度,专门用于支持此次跨国项目的前期费用!”
之前那些在原料供应上合作,但也被对手暗中施加过压力的厂商老板们,更是提着礼物,直接堵到了陈望的家门口(被雷钢客气而坚定地拦在了大院外)。
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生怕因为这短暂的动摇,被排除在这场肉眼可见的财富盛宴之外。
“陈老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前的货款,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结!新的原料我们已经备好了,品质绝对保证,价格……好商量!”
“陈总,运输力我们全力保障!车队随时待命,运费我们可以垫付!”
詹姆斯·卡特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击”,仿佛一拳打在了巨大的棉花包上,力量被瞬间吸收、化解于无形。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即将被拖垮的北极光,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在一夜之间,被无数热情的双手托举起来,信用和资源如同汪洋大海,取之不尽。
他仓库里那些依靠巨额补贴才勉强塞满渠道的货物,此刻成了最大的笑话和最沉重的负担。
巨大的库存压力和促销费用,彻底榨干了他中国区最后的预算。
总部发来的质询电报语气冰冷,要求他立刻解释巨大的市场投入为何换不来预期的市场份额,以及如何处理天文数字般的库存。
恐慌,如同瘟疫在他的团队中蔓延。各地的销售主管纷纷传来噩耗,原本就忠诚度不高的经销商们,在“换飞机”的巨大虹吸效应下,成批倒戈,纷纷要求退货,转而冲向北极光寻求合作。
崩溃,开始了。
第一个扛不住的是东北区的销售经理,他直接闯进詹姆斯的办公室,带着哭腔:“詹姆斯!不行了!哈市最大的百货公司已经把我们的货全部下架,堆到了仓库门口!他们经理说……说要给‘换飞机’的英雄产品腾位置!”
紧接着,财务总监也面色惨白地送来报表:“詹姆斯,我们……我们没钱支付下个月的渠道维护费和广告费了。总部拒绝追加预算……”
詹姆斯瘫坐在真皮座椅上,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看着窗外这个他曾经意图征服的城市,此刻却觉得无比寒冷。
他完了。他的职业生涯,将因为这次针对北极光的、彻底失败的豪赌而终结。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陈望甚至没有亲自对他出手。
他只是轻轻地、从容地,下了一步看似与饮料行业毫无关系的棋,就借用了整个时代和国家层面的势能,将他,连同他背后的资本巨兽,在中国市场精心构筑的壁垒,碾压得粉碎。
不战而屈人之兵。
陈望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前来寻求合作或表达支持的人群,脸上无喜无悲。他接过李秀兰递过来的一份文件,是“山外灵泉”品牌注册和商标设计最终稿。
“秀兰,通知下去,”他平静地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山外灵泉’项目,全面启动。资金,就用xx银行刚刚送来的那笔无抵押贷款。”
“另外,”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峻的弧度,“让卫东放话出去,就说我们北极光,愿意帮一些‘友商’处理积压的库存包装瓶,价格,按废品收购价的八折。”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阵轻风,吹向了詹姆斯·卡特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骆驼。
几天后,詹姆斯·卡特,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国际巨头中国区掌门人,不得不通过中间人,低声下气地联系孙卫东,恳求北极光能否“帮忙”消化一部分他们囤积的、仿制北极光流线型的玻璃瓶,价格……好商量。
他甚至不敢将这批货退回总部或求助亚太区,那无异于自承失败,死得更快。
而与此同时,在长白山脚下那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中,“山外灵泉”的第一条采用全封闭、无菌灌装技术的生产线,正在安装调试。
周师傅和彼得洛维奇看着那汩汩涌出的、清冽甘甜的泉水,被注入简约而高雅的瓶中,标签上那句“山外灵泉,有点仙!”的广告语,在灯光下泛着自信的光芒。
陈望没有亲临泉水厂,他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定北,站在哈市家中的院子里,指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定北,看,那就是北极星。”他轻声说,“不管走多远,有了它,就不会迷路。”
他一手打造的北极光,历经风雨,此刻已然成为了中国饮料行业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而它的光芒,将注定照亮更远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