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旬诊日”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遍了京城的街巷阡陌,在贫苦百姓中赢得了交口称赞,“喜神医”、“喜青天”的名号越发响亮。然而,这股风在权贵高门之中,却成了刺骨的寒风,让他们坐立不安。
几次旬诊日下来,太医院外排队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家境尚可的平民也慕名而来。这在某些权贵眼中,不仅是“有失体统”,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若让这些泥腿子习惯了与御医接触,日后他们这些“贵人”的优越感何在?太医的“专属”服务岂不贬值?
这一日,又逢旬诊。队伍依旧冗长,喜来乐与一众太医、学员忙碌不堪。忽然,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一群豪奴的簇拥下,蛮横地分开人群,径直停在了义诊凉棚前。帘子掀开,下来几位衣着锦绣、面色倨傲的男子,正是之前暗中窥视的那几位勋贵子弟,为首的是武定侯世子郭琮。
“哟,这不是喜院判吗?真是好大的排场,这是在施粥呢,还是行医啊?”郭琮摇着折扇,语带讥讽,目光扫过那些排队的贫民,毫不掩饰嫌恶。
现场顿时一静,百姓们畏惧地看着这群贵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喜来乐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面色平静:“原来是郭世子。此处乃太医院义诊之所,为贫苦百姓解除病痛,非是施粥,亦非戏台。世子若有雅兴观瞧,请自便,莫要惊扰了病患。”
“惊扰?”郭琮嗤笑一声,“喜院判,本王……本世子倒想问问,太医院乃皇家御用,供奉宫闱,何时成了这市井之间的草头郎中了?你将御医置于此地,与这些浑身酸臭的贱役为伍,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将我等朝廷勋贵的体统置于何地?”
他身后几个纨绔也跟着起哄:
“就是!我等府上请个平安脉,尚需递帖子等候,他们倒好,直接来这里白看?”
“御医的医术,是用来伺候这些人的吗?简直是明珠暗投!”
“喜院判,你莫不是想借此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吧?”
诛心之言,毫不避讳!直接将“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周围百姓闻言,脸上露出惶恐与愤怒交织的神色,却敢怒不敢言。一些年轻气盛的太医和学员,如赵振邦,已是气得脸色通红,握紧了拳头。
喜来乐却依旧镇定,他目光扫过郭琮等人,又看向身后那些眼含期盼与不安的百姓,朗声道:“郭世子此言差矣!医者,学的是济世活人之术,而非攀附权贵之阶!太医之‘御’字,乃陛下所赐,意在令其精研医术,福泽苍生!陛下仁德,恩准设立旬诊,正是体恤民艰,彰显皇恩浩荡!岂是尔等口中所谓的‘有失体统’?”
他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浩然正气:“医道之本,在于仁心! 眼中只有朱门贵胄,而无视民间疾苦,此非医者,乃趋炎附势之徒!太祖皇帝立太医院,亦曾言‘使天下无夭折之民’,今日太医院行此义诊,正是秉承祖训,践行医道!尔等在此妄加指责,阻挠善政,莫非是觉得陛下旨意不对?还是觉得太祖祖训有误?!”
这一顶大帽子反扣回去,比郭琮等人的指责更加沉重!涉及对皇帝和太祖的质疑,郭琮等人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我等岂有此意!”郭琮色厉内荏地反驳。
“既然无此意,那便请世子莫要妨碍太医院执行圣命,救治百姓!”喜来乐寸步不让,语气铿锵,“在医者眼中,病患只有轻重缓急,并无高低贵贱!若世子认为与百姓共处一室便是失了身份,那喜某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今日,这诊,太医院看定了!这民,太医院救定了!”
“说得好!”
不知是哪个百姓率先喊了一声,顿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压抑已久的附和声。
“喜神医说得对!”
“太医是给我们看病的青天!”
“你们这些贵人,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病!”
群情汹涌,民意沸腾!那些平日畏权贵如虎的百姓,此刻在喜来乐的鼓舞下,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怒视着郭琮一行人。
郭琮等人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喜来乐如此强硬,更没想到这些“贱民”竟敢如此!眼看犯了众怒,再僵持下去恐怕难以收场,郭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瞪了喜来乐一眼,摞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带着一众跟班灰溜溜地上车离去。
“呸!什么玩意儿!”
“仗着祖上荫庇,作威作福!”
百姓们冲着远去的马车唾骂,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纷纷向喜来乐投以感激和崇敬的目光。
“喜师!您太厉害了!”赵振邦激动地说道,他第一次感受到,医术之外,还有一种力量,源于公道与人心。
林婉儿眼中异彩连连,韩立默默将方才的一切记录在案,石头则咧开嘴憨厚地笑着。
喜来乐看着重新恢复秩序、甚至气氛更加热烈的义诊现场,看着那些百姓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今日虽然暂时击退了郭琮等人的挑衅,但也彻底将矛盾摆上了台面。武定侯府乃至其背后的勋贵集团,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今日之事,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所在。医道,不该是束之高阁的玩物,而应该是扎根于泥土,服务于大众的参天大树。
“继续义诊。”喜来乐平静地吩咐道,重新坐回诊案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消息早已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喜来乐在义诊现场硬怼武定侯世子,力保旬诊制度,赢得万民称颂的事迹,迅速成为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他在民间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有人在家中为他立起了长生牌位。
与此同时,武定侯府内,郭琮正气急败坏地向其父,武定侯郭勋添油加醋地控诉喜来乐的“嚣张跋扈”。
“……父亲,那喜来乐根本不将我们侯府放在眼里!当着那么多贱民的面,竟敢如此折辱于我!他还搬出太祖皇帝和陛下来压我们!这口气,孩儿实在咽不下!”郭琮咬牙切齿。
郭勋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比儿子沉稳得多,深知喜来乐如今圣眷正隆,又刚立大功,风头正盛,硬碰硬并非上策。
“咽不下也得咽!”郭勋冷哼一声,“此子非比寻常,医术通神,心智更是过人,背后还有周道安乃至陛下的支持。你以为凭借几句口舌之争,就能扳倒他?”
“那……难道就任由他如此胡作非为,败坏风气?”
“胡作非为?”郭勋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寒光,“他既然要标榜‘仁心’,要‘普惠众生’,那我们就从这上面做文章!他不是能治疑难杂症吗?不是连太后都救回来了吗?那我们就给他送几个‘棘手’的病患过去!明的动不了他,就来暗的!让他治不好,或者……治出问题来!到时候,看他这‘神医’的名头,还保不保得住!看他这旬诊,还开不开得下去!”
郭琮闻言,眼睛一亮:“父亲英明!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场针对喜来乐,更为阴险毒辣,利用其医者仁心而设下的陷阱,正在暗中编织。而此刻的喜来乐,尚沉浸在推行医改、培育人才、普惠百姓的忙碌与充实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