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班。】
这三个字发送出去后,阮糖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管。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疲惫的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擦。
她不知道“chen”会如何回应。也许会像往常一样,回一个“嗯”表示知道?或者干脆不再回复?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她并没有期待什么。只是在那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孤独中,本能地抓住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
然后,她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客套的安慰,甚至没有对她缺席游戏的疑问。
屏幕上,只跳出了三个字,来自“chen”:
【你可以的。】
简单的四个字。
甚至没有标点符号。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骤然刺破了笼罩在阮糖心头的厚重阴霾。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鼓励,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仿佛在他眼中,她此刻所面临的巨大挑战、濒临崩溃的困境,都不过是前行路上一个可以跨越的坎。而他,笃信她拥有跨越的能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阮糖的鼻尖,比刚才独自哭泣时更加汹涌。但这一次,伴随泪水涌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理解、被信任的巨大委屈和……释然。
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她在面对什么级别的压力,知道她此刻的挣扎与无助。他没有说“别太累”,没有说“休息一下”,因为他明白任务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他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相信她。
这种沉默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信任,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阮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绪。她看着那四个字,一遍又一遍。
“你可以的。”
是啊,她可以的。
她曾经独立面对过创意剽窃的污蔑,用逻辑和证据漂亮地反击。
她曾经在技术瓶颈前提出过打破僵局的思路,赢得了技术大佬的认可。
她曾经设计出了承载《幻界》灵魂的“源初之矛盾”。
她甚至和“他”一起,拿下了“深渊回响”的首通!
她一路走来,凭借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为什么现在要怀疑自己?
就因为任务更重要?时间更紧迫?
不,这不应该是否定自己的理由。
一种奇异的 calm(平静) 渐渐取代了之前的焦躁。她依然感到疲惫,依然觉得任务艰巨,但那份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慌和自我怀疑,却在这四个字的支撑下,悄然消散了。
她重新坐直身体,抽出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又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但眼神里,那抹因为迷茫和恐惧而熄灭的光,重新亮了起来。
她回到工位,没有立刻拿起笔。而是闭上了眼睛,放空大脑,不再去强迫自己思考如何“完美融合”,如何“震撼人心”。
她回想着合作方Ip带给她的最初感动,回想着《幻界》世界让她心驰神往的壮丽。她不再将它们视为需要艰难拼接的“任务”,而是试图去寻找两者之间能够自然引发她自身共鸣的那个“点”。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了之前被自己否决的几张草稿中的某一幅上。那幅草稿里,来自异界的旅者并非以战斗或审视的姿态出现,而是微微俯身,好奇地触碰着天空回廊边缘生长出来的一株散发着微光的、属于《幻界》的独特蕨类植物。而《幻界》的守护者,也没有手持武器,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旅者触碰植物的手指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讶异,还有一丝……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之物的恍然。
这个瞬间,没有宏大的冲突,没有炫目的特效,却充满了某种奇妙的、细腻的张力。那是对未知的好奇,对异质文明的触碰,以及超越世界界限的、对“生命”与“存在”本身的细微共鸣。
之前她觉得这个构图不够“炸”,不够有“冲击力”,但现在看来,这种含蓄的、充满故事感的瞬间,或许比直白的对抗或融合,更能打动人心。
她知道了。
她重新新建画布,没有犹豫,直接开始勾勒。这一次,她的笔触不再焦躁,变得沉稳而坚定。她不再追求面面俱到,而是专注于捕捉那个“瞬间”的情绪——好奇、谨慎、以及那丝微妙的、跨越世界的理解。
她甚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创作的流淌中。那个名为“崩溃”的悬崖,被她稳稳地抛在了身后。
而她的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字依旧静静地亮着:
【你可以的。】
像一座沉默的灯塔,在她最黑暗的时刻,为她指引了方向,也注入了继续前行的勇气。这无声的鼓励,重若千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