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站起来,把藤椅往后推了半步。香已经烧完了,桌上那道光晕也散了,只有第五把铜钥还贴在掌心发烫。
他走出屋,在院子里看见厉战天。
厉战天正收拳站定,额头上全是汗,人字拖踩在青砖上发出啪嗒声。他抬手抹了把脸,抬头看到沈案,动作顿了一下。
“有事?”厉战天问。
沈案靠在院墙边,声音不重:“刚才来了个老朋友,说了点我爹的事。”
厉战天立刻停下擦汗的动作,盯着他看。
“你爹?是不是和那个地方有关?”
话刚说完,苏红绫从走廊拐角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包辣条,听到“地方”两个字就停住了。
“什么‘地方’?”她问,“听着就刺激。”
药尘子的声音从地下室铁门后冒出来:“等等!你们说‘遗迹’?”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药尘子探出半个身子,白头发乱糟糟的,嘴里还叼着一颗没咽下去的丹丸。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台阶,一手抓住栏杆。
“那种地方死过多少修士?”他说,“瘴气蚀魂、符纹噬神,骨头都会被阵法炼成养料!你们谁敢去?”
厉战天没理他,只看着沈案:“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
沈案低头,手指摩挲钥匙串。第五把铜钥还在发热,热度一直没退。
苏红绫走近一步:“你是想去南边,对吧?三天脚程的地方。”
沈案点头:“我想去看看。”
厉战天马上拍胸口:“那我陪你去。多个眼线多个保险,再说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犯险。”
苏红绫把手里的辣条塞进裤兜,双手叉腰:“谁说只有你们男人能护人?我也去!正好看看那什么‘星髓’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
药尘子瞪大眼睛:“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他转头看向沈案:“你真要去?”
沈案还是点头。
药尘子长叹一口气,转身就往地下室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扔出来。
“拿去!”他说,“避煞丹、凝神丸,保心脉不断。别死了,浪费我药材!”
沈案伸手接住玉瓶,握在手里。
厉战天已经开始摸自己左臂的旧伤疤,嘴里念叨:“得带把趁手的家伙,平底锅也行。”
苏红绫哼了一声:“我房里有探宝套装,夜视镜、定位器、防割手套都齐了。别想甩开我。”
药尘子站在地下室门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南边最危险的是什么吗?不是机关,不是怪物,是人心。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会疯。因为那里……会让人看见不想看的东西。”
没人接话。
沈案看着手里的玉瓶,瓶身有点粗糙,像是随手磨出来的。他慢慢把它放进沙滩裤口袋。
“我只是想知道,”他说,“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厉战天咧嘴笑了:“那你更不能一个人去。万一里面还有埋伏,靠你这小身板扛得住?”
苏红绫凑近一点:“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你家的腌菜碗我都抢过,这点忙都不帮,以后怎么混?”
药尘子背对他们站着,声音低下来:“反正我的丹炉在他家,人要是没了,我还炼个鬼。”
他又咕哝了一句什么,听不清,然后砰地关上铁门。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夕阳照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
沈案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云层很低,但没有风。
厉战天拍拍他肩膀:“明天我就开始准备装备,你别想着偷偷走。”
苏红绫转身往楼梯走,临走前回头说:“我今晚就把套装检查一遍,明早给你列清单。”
沈案站在原地没动。
钥匙串垂在腰间,第五把铜钥的温度还没降下去。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玉瓶,瓶底有一道刻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药尘子一定在瓶底写了什么,但他没拿出来看。
他知道现在不是看的时候。
厉战天已经走进屋里,脚步声咚咚响,像是在翻柜子。
苏红绫上了二楼,走廊灯亮了,门关上前她朝这边看了一眼。
沈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人字拖的带子松了一根,他弯腰重新扣好。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银行到账通知。
苏红绫交了房租。
金额后面有几个零。
他把手机放回去,抬头又看向南方。
远处山影模糊,看不见路。
但钥匙会指方向。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院子中央。
“那就……一起准备。”他说。
厉战天从窗口探出头:“你说啥?”
“我说,”沈案重复了一遍,“一起准备。”
厉战天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这才像话。”
他缩回头,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沈案站着没动。
药尘子的玉瓶在口袋里贴着大腿,有一点沉。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出门前也是这样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他说:“等我回来。”
后来那个人没回来。
但现在,他要出发了。
不是为了战斗,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只是想看看那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苏红绫从二楼阳台探出身子:“喂!你要不赶紧回屋,我就把你去年欠我五包辣条的事发群里!”
沈案抬头看她。
“你记错了,”他说,“是三包。”
“四包!”她说。
“两包。”他说。
“三包半!”她喊完就缩回去,门咔哒一声关上。
沈案嘴角动了一下。
他转身走向屋内。
钥匙串在腰间晃了一下,第五把铜钥轻轻碰了下腿侧。
药尘子的玉瓶在裤兜里,瓶底那道刻痕正对着皮肤。
他没再掏出来。
他知道里面写的不是药方。
而是三个字。
别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