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站在门后,耳朵贴着冰凉的木板。张大牛的脚步声已经远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他没开门,也没动,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等了几秒。
外头没有别的响动。
他退后一步,转身走向客厅。刚踩上地毯,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有人进来了。
沈案停下脚步,没回头。钥匙串挂在腰间,轻轻晃了一下。他慢慢转过身,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个子很高,站得笔直,双手垂在两侧。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像在观察什么,就那样站着,像是知道里面有人在看他。
沈案拉开一条门缝。
风衣男人立刻低头,朝他鞠了一躬。
“打扰了,我是专程来拜访的。”
声音很平,不急不缓。
沈案靠在门框上,“什么事?”
“听闻您在这里收租,也帮邻居解决问题。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想和您认识一下。”
沈案没说话。
对方继续说:“刚才那位扫地的大叔走了。我知道您现在心里有防备,但我不为麻烦而来。”
沈案盯着他看了几秒,“你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换作是我,门外有人密报敌人进入,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下一个敲门的人。”
沈案嘴角动了一下,“你倒是诚实。”
“我只是不想浪费您的时间。”男人又鞠了一躬,“如果您不愿意见我,我现在就走。”
沈案看了眼地面。风衣下摆很干净,鞋底也没有泥。这个人不是一路跑过来的,也不是翻墙进来的。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摄像头覆盖范围内,没有刻意避开。
而且他知道张大牛来过。
沈案拉开门,“进来吧。”
男人迈步进门,动作很轻。他在玄关处停下,等沈案点头,才换上拖鞋。鞋是沈案放在门口备用的,灰白色,和其他租客用的一样。
两人走进客厅。
沈案坐到沙发上,一只脚搭上茶几。钥匙串摘下来放在旁边,金属片碰了下玻璃面,发出轻响。
“坐。”他说。
男人坐在对面单人椅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喝点什么?”沈案问。
“不用了,我不渴。”
“那你说吧,从哪儿来?”
“一个您没听过的地方。”
“哦。”沈案点点头,“来找我干嘛?”
“听说您最近经历了一些事。”男人说,“击败了不该存在的东西,守住了这个院子。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些。”
“谁告诉你的?”
“消息总会传开。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逃了,活着的人都会说话。”
沈案笑了笑,“那你听到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真假。但我看到您还坐在这里,房租照收,日子照过,就知道至少结果是真的。”
沈案拿起旁边的蒲扇,慢慢摇起来。“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我想交个朋友。”男人说,“仅此而已。”
“朋友?”沈案歪了下头,“你穿成这样,站在我门口,一句话不说,等我透过猫眼看半天,然后鞠个躬,说要交朋友?”
“我知道这看起来奇怪。”男人说,“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出现。直接闯入,您会动手。假装路过,您不会信。只有这样,才能让您愿意开门。”
沈案摇扇的手停了一下。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您不喜欢打架。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但真到了必须出手的时候,您也不会犹豫。”
“然后呢?”
“我也知道,您不是一个人住。”男人说,“这些人里,有的能打,有的懂术,有的藏得很深。但他们都在听您的安排。”
沈案放下扇子,“你查我?”
“我不是敌人。”男人马上说,“如果我想动手,不会一个人来。也不会穿这双会被监控拍清楚的鞋,更不会站在摄像头正下方等您看我十分钟。”
沈案盯着他。
房间里静了几秒。
“你说你不为麻烦来。”沈案开口,“可你现在就在制造麻烦。”
“我带来了一个问题。”男人说,“但我希望您听完再决定是不是麻烦。”
“说。”
“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您?”
沈案没动。
“为什么那些东西冲着这栋房子来?为什么阵法认您做中心?为什么钥匙、碗、扫帚这些东西,在别人手里是工具,在您这儿就成了活物?”
沈案抓了抓脖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知道。”男人看着他,“您只是不想承认。”
沈案站起来,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水声哗啦啦响。他喝了一口,没咽下去,含着水走到窗边,吐进花盆里。
“这花快死了。”他说,“叶子黄了,土也硬了。我懒得换。”
男人没接话。
沈案转过身,“你说你从远处来。那你应该知道路不好走。前面死了人,后面塌了桥。你能站在这儿,说明你有本事。但你要是以为几句漂亮话就能让我开口,那就太天真了。”
“我不是来套话的。”男人说,“我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确认您是不是真的只想收租。”
沈案笑了,“我当然只想收租。我天天穿拖鞋,睡沙发,催房租都靠发微信。我要是图别的,至于过得这么懒吗?”
“可您救了人。”男人说,“厉战天、苏红绫、药尘子……他们原本都会死。您改变了他们的命。”
“那是他们自己争气。”沈案坐回沙发,“我只是没收他们房租而已。”
“林媚儿呢?她本来是间谍,被控制,任务失败就会被抹掉。您把她留下,还让她叫您一声‘爸爸’。”
“小孩总要有个家。”沈案说,“我又不缺一间房。”
“那您有没有想过,”男人往前倾了一点,“如果再来一次,您还能守住这里吗?”
“什么意思?”
“血魔老祖的人已经进来了。”男人说,“不止一个。他们在等,也在看。看您松懈,看您疲惫,看您以为战斗结束了。”
沈案摸了下钥匙串。
“您刚才还在调解邻里纠纷。”男人说,“笑得很轻松。可您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扇门吗?”
沈案抬头,“那你呢?你是哪一边的?”
“我不是任何一方。”男人说,“我只是想知道,当所有人以为胜利结束时,您会不会忘记,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战场上。”
沈案站起身,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
“你走吧。”他说。
男人没动。
“今天的话说到这儿。”沈案看着门外,“你想问的没问完,我想听的也不多。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走。但别指望我会因为你说了几句话就信任你。”
男人缓缓起身。
他再次鞠躬。
“谢谢您肯见我。”
沈案没说话。
男人走向门口,脚步很稳。走到门前时,他停下。
“您院子里那棵树。”他说,“根部第三块砖下,埋着一块铁片。它不是普通的铁,是当年封印裂开时溅出来的残渣。”
沈案的手指微微收紧。
“它每年七月十五会发烫一次。”男人继续说,“持续七分钟。您一直以为是天气热。”
他说完,跨出门槛。
沈案站在原地,没关门。
风把窗帘吹了起来。
男人走出院子,身影消失在巷口。
沈案低头,看见茶几上的钥匙串正在缓慢旋转。七把钥匙排成一条线,指向屋后老井的方向。
他抬起手,准备拿手机。
这时,电视自动打开了。
屏幕雪花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
【信号源接入中——身份验证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