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的左手还抓着钥匙串，掌心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靠在石阶边缘，膝盖发软，嘴里全是血的味道。刚才那一声喊几乎撕裂了喉咙，现在说话都费劲。眼前有点黑，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厉战天的锅锤砸在敌人身上发出闷响，苏红绫的剑划过空气带出一声尖锐，药尘子那边陶碗的蓝光闪了一下又灭，陆千机的屏幕噼啪作响。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敌军后排又捧起了新的红光，那团能量比之前更凝实，颜色更深。厨房窗沿的黑液还在往下流，已经滴到了地板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裂缝里的黑雾不断涌出，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强。
他闭上眼。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想起那个白袍老者说的话，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子里：“灵随阵走，阵借身行，主客易位，方为掌控。”
一开始他没懂。他一直把钥匙串当工具用，像开锁、启动阵法、释放屏障，都是他在“操作”阵法。可老者说的不是这个。
是换位。
不是他控制阵法，而是让阵法通过他来运转。
他猛地睁开眼。
对，是反过来。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主人，把阵法当成仆人。可真正的核心不是钥匙串，是这栋楼，是七曜聚灵阵本身。而他，是唯一能连接它的人。
他松开右手，不再死死攥着钥匙串，而是将整只手摊开，任由那七把钥匙贴在掌心。热度没有减，但他不再抗拒。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丝力气沉进丹田，然后主动张开全身的窍穴，引导体内的残余灵力，顺着经脉倒灌进钥匙串。
一瞬间，手臂像是被铁钉扎穿。
痛感从肩膀一路炸到脊椎，但他咬牙没动。
钥匙串开始震动，不是之前的抖动，而是旋转。七把钥匙在他掌心缓缓转动，排列成一个星形图案。地面的裂缝突然泛起微弱的七彩光纹，像是有东西被唤醒了。
他感觉到脚下有股力量在往上顶，不是敌人的攻击，是地底的灵气，顺着阵法脉络涌上来。
他没阻止，反而放开了所有防御。
灵气冲进身体，沿着他刚刚打开的窍穴流动，冲刷过干涸的经脉。那种感觉像是枯井突然涌水，又像是冻僵的手伸进热水。他浑身一震，冷汗冒了出来，但呼吸稳住了。
他睁眼。
瞳孔里闪过一道符印，转瞬即逝。
他抬起双手，钥匙串自动离掌，悬浮在胸前，七把钥匙缓缓旋转，与地下七处灵眼形成呼应。整座老宅轻轻颤了一下，屋檐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院子里的落叶无风自旋。
他低声说：“不是我用阵，是我即阵。”
话音落，脚下金光炸开。
一圈环形光波以他为中心横扫出去，速度极快，范围超过十米。所有接触到光波的黑影瞬间汽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厨房窗沿的黑液被蒸发，玻璃出现裂痕。院子里推进的敌军前排直接清空，地面留下一圈焦黑色痕迹。
厉战天正挥着锅锤往前冲，突然察觉前方压力消失。他猛地停住，回头看向石阶。
沈案站在那里，双臂平举，钥匙串悬浮半空，七彩光纹从地面蔓延到他的脚踝。他的呼吸平稳，眼神清明，不像刚才那个快要倒下的男人。
“退后三步。”沈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厉战天没多想，立刻往后撤。
他刚退开，原站立的位置落下一道雷光，轰的一声劈下，五名潜行靠近的敌兵被当场击碎，黑雾四散。
苏红绫守在厨房门口，软剑横在胸前。她看见沈案抬手，目光扫向她这边。她下意识点头，随即跃起，软剑直刺前方一名敌人。
剑还没到，她前方地面突然升起一道半透明灵墙，正好挡住另一侧偷袭者的突袭。两道攻击撞在墙上，反弹出去，偷袭者被自己的力量摔飞，砸进墙角不动了。
她落地时脚步一滑，但很快站稳。她看着沈案的方向，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这家伙……终于认真了？”
药尘子盘坐在陶碗前，手还按在碗沿。他原本以为丹气耗尽，再难催动。可就在刚才，空气中突然多了股纯净的灵压，像是雨后清晨的山林，清新又充沛。
他抬头，看见沈案头顶有淡淡的光晕流转。
他立刻反应过来，抓起陶碗，咬破舌尖再次喷出一口血。这次蓝光没有一闪即灭，而是稳定亮起，范围比之前大了一倍。他挥手，蓝雾扩散出去，在院子前方形成一道屏障，阻挡后续敌军推进。
陆千机盯着屏幕，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方。系统警报一直在响，电量只剩一格，干扰程序随时会断。可就在几秒前，屏幕突然恢复满格信号，所有功能自动重启。
他愣了一下，快速敲击几下，发现不仅本地系统恢复，连外部网络也重新接入。更奇怪的是，整个街区的电磁场像是被统一校准了，频率完全同步。
他抬头看向沈案的背影，喃喃道：“靠……我们楼，是不是成了基站？”
沈案站在石阶中央，双手依旧平举。钥匙串在空中缓缓旋转，与地下七处灵眼形成完整连接。他能感觉到每一处阵法节点的状态，能感知到租客们的位置和灵力波动，甚至能预判敌军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他不再需要喊指令。
只要他想，就能调动阵法配合任何人。
厉战天往前一步，他立刻在对方前进路线上升起一道掩体；苏红绫跃起，他提前在空中布下灵力牵引；药尘子输出丹气，他同步引导地脉灵气补充其消耗；陆千机加载新程序，他直接将阵法算力接入系统，提升运行速度。
整个战场像是被重新定义。
敌军的红光还在凝聚，但这一次，沈案没有急着打断。他抬起右手，指向敌军中段。
钥匙串响应，七彩光纹从地面爬升，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立体阵网。空气发出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启动前的预热。
他知道这一击不能留手。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引导阵法全力出击。
就在这时，药尘子突然出声：“沈案！陶碗有反应！”
沈案眼角一跳，余光扫向地下室方向。
陶碗正在剧烈震动，碗底的纹路快速变化，不再是之前的地图形态，而是组成了一个新的符号——和《墟界遗录》最后一页的图案完全一致。
而且，这个符号在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