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子抱着陶碗,碗底的刻痕还在发烫。沈案的手指还搭在钥匙串上,屋里的灯微微闪了一下。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台阶前。
沈案没动,钥匙串在他掌心转了半圈,一圈淡金色的光从地板缝里漫出来,整栋楼安静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陆千机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敲了几下,眉头皱起来:“摄像头三米外失焦,信号被屏蔽了。”
苏红绫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张符纸,轻轻一抖,符网已经布好。她没说话,只是朝西面偏了点头。厉战天从侧院绕回来,平底锅扛在肩上,脚步很轻。白凤站在沈案身后,手贴在西装内袋,怀表的盖子微微翘起。
门外的人咳嗽了一声。
“七曜归位,灵枢自启——阁下宅中气机,乃天地罕见之眼。”
沈案眼神一紧。这句话他只在梦里听过一次,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幻觉。
他低头看了看钥匙串,最短的那把还在颤。
药尘子抱着碗往前蹭了半步,小声说:“没有魔气……但这气息太干净了,不像活人能有的。”
张大牛的声音忽然从院墙外传来:“小沈啊,这叶子扫着扫着,就扫出故人来了。”
说完他就走了,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案盯着门,趿拉着人字拖走过去。他弯腰,从猫眼看外面。一个穿白袍的老头站在月光下,身形清瘦,衣服没动,可衣角像是飘在风里。老头闭着眼,额头上有一道极淡的纹路,一闪就没了。
沈案用钥匙串敲了敲门框。
一道微弱的光波荡开,撞上门外的空气,像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你说我这儿是灵气眼?”沈案开口,“那你知道这房子每月收多少租金吗?”
外面的人笑了:“铜钱八百,灵石半枚,皆不足道。真正贵重的,是你尚未觉醒的‘承运之体’。”
沈案手指一紧。
这话他知道。前世最后那一刻,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一模一样的字。
他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人。厉战天握着平底锅没松手,苏红绫指尖还在符网上。陆千机屏幕上的数据跳个不停,防御系统自动提升了三级戒备。药尘子抱着碗,眼睛亮得吓人。白凤站的位置没变,但呼吸慢了一拍。
沈案转身,拧开门把手。
“进来可以。”他说,“但有三条规矩:不准碰我的咸菜碗,不准动我的wiFi密码,更不准说我穿花衬衫丑。”
白袍老者笑了笑,抬脚跨过门槛。
他鞋底刚碰到青砖,地上突然泛起一圈波纹,像水面上的涟漪。整栋楼的地基轻微震动了一下,所有阵法节点同时亮起蓝光,又迅速熄灭。
陆千机猛地抬头:“识别阵法激活了!结果显示‘无害通过’!”
沈案没动,钥匙串还在手里转。
老者走进客厅,环视一圈。他的目光扫过洗衣房的金属架、书房的温控柜、地下室的水管口,最后落在沈案脸上。
“阵法精妙。”他说,“可惜未通本源。”
厉战天冷哼一声,把平底锅往地上一顿。
苏红绫没说话,但手没离开剑柄。
药尘子抱着碗凑上去一点:“您……是不是认识这碗?它以前不是腌菜的……”
老者没看他,只对沈案说:“贫道感应到七曜将倾,天地失衡,特来相助。”
时月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
沈案接了,听筒贴在耳边。
“最近急诊科收了好几个昏迷病人。”她的声音很稳,“脑电波异常,频率和你上次高烧时的数据很像。”
沈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盯着老者:“您到底是谁?”
“贫道不过一介散修。”老者抬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唯见天机紊乱,七曜将倾,故来扶一线之机。”
药尘子激动得差点把碗摔了。林媚儿从他背后探出头,眨巴着眼睛:“爷爷身上香香的,比我吃过的丹药都香。”
药尘子一把捂住她嘴。
沈案走到沙发前坐下,钥匙串放在茶几上。他拿起一瓶啤酒,拧开,递给老者:“喝点?”
老者接过,没喝,轻轻放在桌上。
杯子底碰到地板的瞬间,一丝金光顺着地砖缝隙钻进去,像雨水渗进干裂的土。整栋楼的防御系统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绿灯全亮。
陆千机瞪大眼:“能量回升12%!阵法根基在自我修复!”
沈案看着他。
陆千机点头:“是真的提升,不是误报。”
沈案重新看向老者:“您刚才说‘承运之体’。”
“不错。”老者说,“你是持钥之人,也是封印本身。七曜聚灵阵不是你偶然得来的,是你命定要守的地方。”
屋里没人说话。
厉战天慢慢把平底锅靠在墙边。苏红绫收回了符网。白凤低头看了一眼怀表,表盘上的指针轻轻晃了一下。
药尘子抱着碗蹲在地上,小声嘀咕:“我就说这碗不该是腌菜的……它认主的……”
沈案靠在沙发上,手指敲了敲茶几。
“您为什么现在来?”
“因为时机到了。”老者说,“血魔老祖虽败,但封印已裂。异界通道正在扩大,若无人补阵,七日之后,月影落井之时,两界将通。”
沈案盯着他:“您怎么知道月影落井?”
“这是历代守阵人的约定。”老者说,“每一代持钥者,都会在第七日迎接考验。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媚儿挣脱药尘子的手,爬到沙发边,仰头看老者:“爷爷,你能把我变回去吗?我不想当小孩。”
老者低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林媚儿浑身一颤,脸色发白,往后缩了一下。
“你体内有残魂。”老者说,“不是丹药的问题,是被人种下的印记。若想恢复,需先拔除根源。”
药尘子紧张地问:“谁干的?”
“血魔一脉。”老者说,“但他现在自身难保。”
沈案站起来,走到窗边。月亮还没落,但井口的方向已经有了一层薄雾。
他回头问:“您能帮我们守住这一关?”
“我能指点。”老者说,“但最终出手的,只能是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才是阵眼。”老者说,“房子是壳,钥匙是引,而你是心。没有你,七曜不聚,封印必崩。”
沈案沉默了几秒。
他拿起钥匙串,握在手里。
钥匙串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
他走回茶几前,把钥匙放下。
“您可以留下。”他说,“但所有人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老者点头。
“多谢。”他说,“贫道已在路上走了七十年,今日终于寻到归处。”
沈案没再说话。
他坐回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一则消息:城西公园夜间出现不明光晕,多名路人称看到空中有裂痕。
镜头扫过公园大树,树皮上的符号清晰可见。
沈案盯着屏幕。
老者也看了眼电视,轻声说:“那是第一座辅阵,已经开始响应了。”
沈案扭头:“您能看懂那些符号?”
“那是古阵语。”老者说,“写的是——‘门将开,持钥者立,血偿之路,终有归途’。”
药尘子突然喊了一声:“碗!碗又动了!”
陶碗在茶几上轻轻震动,碗底的刻痕泛出红光。
老者伸手,指尖在碗上方划过。
一道金线落下,缠住碗身。
碗里的光立刻安静下来。
老者收回手:“它在害怕。”
沈案问:“怕什么?”
“怕你不敢开门。”老者说,“第七日,不只是敌人进来的时候。也是你必须走出去的时候。”
沈案盯着他。
老者端坐在沙发上,白衣如雪,气息平稳。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
窗外,月光偏移了一寸。
井口的雾气,浓了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