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站在图书馆门口,风从街角吹过来,把他的衣领掀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那句“极可能是传说所述的关键人物”还在纸上。他没有合上本子,就这么站着,脑子在转。
七曜阵在他家地下,钥匙串挂在脖子上,树皮、木片、电池盖上的印记都对得上《墟界通考》里的图。三件事凑一块儿,不是巧合了。
他想起那天血魔老祖被击退时说的话——异界大门已经打开。
如果他是持印者,那他就是能开门的人。
可他不想开门。他只想收租,喝啤酒,听陆千机半夜打游戏骂人,看厉战天早上打拳,闻苏红绫煮辣条的香味。这些日子是他重生后拼了命才保住的安稳。
但他也清楚,事情不会因为他不想就停下。
厉战天为他挡过光束,胳膊到现在还有伤。苏红绫为了抢一个腌菜碗,跟家族翻脸。药尘子炸了厨房也不肯松手那个陶碗。这些人早就被卷进来了。
不是他带进去的,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把他们拉了进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路灯下的影子里。街边的树叶被风吹得晃,声音很轻。他没抬头看天,也没回头望图书馆。他知道回去也没用,那本书里没有答案,只有问题。
他得找能回答问题的人。
老周头。
第一次见面就塞给他一面破镜子,说是清朝夜壶换的。后来那镜子照出了林媚儿的真身。他还记得老周头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在卖假货,倒像是在等一个人认出它。
不止是镜子。那个被当成勺子的量天尺仿品,也是老周头换走的。他说“这玩意儿迟早用得上”,现在想来,每句话都有意思。
沈案拐进巷子。
巷口还是那个位置,小摊摆在墙边,几件旧东西摆在地上,有铜锁、瓷瓶、锈刀。老周头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正在擦一块玉佩。布擦得很慢,手指压着边缘来回抹。
沈案走到摊前,站定。
老周头没抬头,也没说话。动作没停,继续擦。
风吹了一下,摊上的纸灯笼晃了晃,影子扫过老周头的手背。他终于停下,抬起头,看了沈案一眼,笑了。
“哟,小沈来啦。”
声音和平时一样,带着点沙哑,像是抽多了烟。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眼睛眯着。
沈案点头。他没笑,也没动。
他知道这一句“来啦”不是普通的招呼。老周头知道他会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因为好奇,是因为时机到了。
“老周。”沈案开口,声音不高,但没压着,“我有点事,想问你。”
老周头没接话。他把玉佩放下,拿起旁边一杯茶,吹了口气,喝了一口。动作很慢,像是在等沈案把话说完。
沈案没再重复。他就看着老周头,目光没移开。
他知道对方会装傻。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越是知道内情的,越要等人先亮底牌。
所以他先把底牌摆出来。
“我在图书馆看了一本书,叫《墟界通考》。”他说,“上面说,七曜归位,灵钥现形,持印者启门,两界重逢。”
老周头的手顿了一下。杯子停在嘴边,没放下去。
沈案继续说:“我身上有五件东西,都有同一个印记。钥匙串、树皮、破镜子、快递盒边、电池盖。它们能共鸣。书上说,持印者就是能引发共鸣的人。”
他往前半步,靠近摊子。
“老周,你给我的镜子,是照妖镜。你换走的勺子,是量天尺的仿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老周头慢慢把杯子放下。杯底碰着木桌,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头看沈案,眼神变了。不再是市井老头的样子,也不像在糊弄顾客。他盯着沈案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笑,不是之前的那种笑。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觉得太早。
“你终于看懂那本书了。”他说。
沈案没动。
“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周头慢慢说,“为什么是我给你镜子?”
沈案皱眉。
“不是随便给的吧?”老周头伸手摸了摸摊上的铜锁,“也不是我非要换你那把勺子。我是等了三十年,才等到你能用上它的人。”
沈案呼吸慢了一拍。
“你知道我是谁?”
老周头没直接回答。他拿起那块玉佩,翻过来,背面有一道浅痕,是个小点,周围绕着一圈纹路。
和钥匙串第七把钥匙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沈案瞳孔缩了一下。
老周头把玉佩推到摊子边上,离沈案更近一点。
“你不是第一个持印者。”他说,“但你是第一个,自己找到这本书的。”
沈案伸手想去拿玉佩。
老周头的手按住了它。
“有些事,问了就得负责。”他说,“你现在还能转身回去,当什么都不知道。可你要拿了它,就得走完这条路。”
沈案的手停在半空。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这不是线索,是选择。
要么继续当个房东,收租,过日子,假装一切正常。
要么接过这块玉佩,承认自己是那个“启门”的人,面对后面所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想起老宅地下的震动,想起血魔老祖的怒吼,想起钥匙串化作锁链的那一晚。他不是被动卷进来的。他是核心。
他缓缓把手收回。
“我不是英雄。”他说。
老周头看着他。
“我也不是。”沈案说,“但我不能让别人替我扛。”
他再次伸手,抓向玉佩。
老周头没拦。
指尖碰到冰凉的玉石,刚要拿起来——
巷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跑得很快,踩在水泥地上,声音由远及近。
沈案的手一顿。
老周头猛地合掌,把玉佩盖住。
脚步声在巷口停下。
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探头进来,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摊子,最后落在沈案脸上。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
沈案缓缓收回手,站直身体。
那人看了三秒,转身走了。
巷子里恢复安静。
老周头慢慢松开手,玉佩还在掌心。
他抬头看沈案,声音压低了。
“他们已经开始盯你了。”
沈案没看那人离开的方向。他只看着老周头手里的玉佩。
“是谁?”
老周头没回答。
他把玉佩攥紧,塞进怀里。
“下次来,别空着手。”他说,“带点东西,证明你是来找答案的,不是来问问题的。”
沈案站着没动。
“什么东西?”
老周头站起来,收拾摊子。他把铜锁放进箱子,瓷瓶盖上布,最后吹灭灯笼。
“你心里有数。”他说。
他提起箱子的一角,准备走。
“等等。”沈案说。
老周头停下。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周头回头看他,脸上又露出那种笑。
“你不是已经信了吗?”他说,“不然你今晚为什么会来?”
他转身走出巷子,背影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沈案站在原地。
风又吹过来,把摊子上剩下的纸屑卷起一点,又落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碰过玉佩的位置,还留着一丝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