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睁开眼的时候,天刚亮。他没开灯,直接起身把钥匙串挂在脖子上,第七把钥匙还是温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木片,转身出门。
巷子里没人,风从墙缝里穿过去。他走得很快,没回租客们住的老宅,也没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他知道要去哪。
城西公园的大树还在原地,树干粗得要两个人才能抱住。沈案站在远处看了会儿,没直接走过去。他绕着树走了三圈,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空气里没有味道,地面也没有裂痕,但他手指划过半空时,感觉到一点阻力,像是碰到了看不见的膜。
他蹲下来,手顺着树根往下摸。树皮很粗糙,沟壑很深。指尖突然一麻,像被静电打了一下。他停住,仔细看那块地方。
那处树皮颜色比别的深,纹路是反着长的。表面有一道细线,刻成一个符号——“井”字加一点。和木片上的那个一样。
沈案屏住呼吸。他把手掌慢慢贴上去。
一股力量顺着掌心冲进来,速度快得让他差点缩手。那感觉不像灵力,也不像电流,更像一段记忆被硬塞进脑子里。
画面闪出来:一座宫殿在燃烧,梁柱一根根塌下去。天空是红的,挂着一条锁链,从云层一直垂到地面。远处有个人站着,背对着火光,手里握着一串钥匙。那人穿着花衬衫,脚上好像还踩着人字拖。
画面消失了。
沈案收回手,喘了两口气。他的后背湿了,冷风吹过来有点凉。那几秒看到的东西他不认识,可身体记得。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撞。
他站起来,装作整理衣服,眼角往远处扫了一眼。
张大牛正在扫地。他动作慢,扫帚尖停在一块青砖上,位置正好是树影偏移后的西北角。那是昨夜月光照出的阵眼投影点。
沈案往前走,路过张大牛的时候说:“老张,今天扫得挺早啊。”
张大牛没抬头:“叶子不扫,风就乱了。”
沈案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那双眼睛没动。
走出公园大门,他拐进小巷,靠墙站住。从树皮上剥下来的那一小块被他捏在手里,只有指甲盖大。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符号没变。
这标记不是随便刻的。它连着七曜阵,也连着他看到的画面。
他想起重生那天的事。醒来就在老宅床上,浑身没伤,心跳平稳。可床头柜上有道划痕,是他用钥匙划的。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现在想来,可能是在验证什么。
还有张大牛。每次他遇到事,老头总在附近扫地。公园树下埋着《九转玄功》,是张大牛“刚好”提醒的。血魔老祖第一次攻击时,也是他在院门口扫落叶,扫帚划过的路线,正好补上了阵法缺口。
这些都不是巧合。
沈案把树皮碎片放进内袋,贴着木片放好。钥匙串贴在胸口,第七把钥匙还在发热。
他开始往回走。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店员找零时他顺口问:“师傅,这附近除了这棵树,还有老树吗?”
店员摇头:“就那一棵。听说有上千年了,市政局每年都查。”
沈案点头,走出去。
他边走边想,如果第一个标记在树上,那下一个会在哪?钥匙串、腌菜碗、破铜镜……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他的。老周头硬塞镜子,药尘子赖着不走,陆千机非要蹭网,连林媚儿都说是来送快递。
他们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间太准了。
走到巷口,他停下。老宅的屋顶能看到一半。瓦片换了新的,昨天战斗留下的坑也补上了。厉战天在院子里练拳,动作很慢,左肩还是歪的。苏红绫坐在台阶上擦剑,药尘子蹲在窗台边喝啤酒,被时月一把抢走。
一切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沈案抬脚走进去。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他直接上楼,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把钥匙串摘下来放在桌上,拿出木片和树皮碎片并排摆好。灯光下,两个符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树皮上的多了一道弧线,像是某种标记的升级版。
他闭眼,试着回想刚才的画面。宫殿、锁链、背影……每一个细节都很模糊,可那种熟悉感压得他太阳穴疼。
他睁开眼,伸手去拿钥匙串。
第七把钥匙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愣住。再碰一次,钥匙没反应。可刚才那一震,和他在树下感受到的力量节奏一致。
他低头看着钥匙串,手指一根根划过齿槽。前六把冰凉,第七把温热。他把它单独拿起来,对着光看。
钥匙柄底部有个小凹点,平时被手指挡住。他用指甲抠了抠,发现那不是磨损,是人为刻上去的。
一个点。
和符号里的那个点,一样。
沈案坐直了。他把钥匙放回去,拿起树皮碎片,轻轻按在钥匙柄上。
凹点对准符号中心。
钥匙串猛地一抖,七把钥匙同时发出低鸣。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清楚。
他松手。声音停了。
他又试一次。这次把木片也加上,三样东西摆成一条线。
钥匙串不动了,但第七把钥匙的温度升高了一点。
沈案盯着它们。他知道这几样东西有关联,但现在还差一步。就像拼图少了一块,眼看要连起来了,却卡住。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楼下时月正给厉战天换药,苏红绫在帮陆千机修主机,药尘子偷偷往嘴里塞辣条。
这些人,这些事,全都绕不开这栋房子。
他摸了摸钥匙串,重新挂回脖子。
这时手机响了。是陆千机发的消息:“楼顶信号塔昨晚断了十分钟,监控黑了。我刚恢复数据,发现有个影子从公园方向飞过来,落点是你家屋顶。”
沈案看完,把手机放下。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
走廊灯还是坏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只够看清地板的一角。
他走出去,站在门口。
扫帚声又响了。
就在楼下巷口,节奏很慢,一下,两下。
然后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