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物流的运输车队沿着废弃的峡谷通道平稳行驶,车辆经过专业改装,安静而迅捷。
与叙拉古常见的张扬风格不同,它们透着一股专业的低调。
但这份低调之下,是隐约可见的坚实装甲和高效能源石引擎的嗡鸣。
我和拉普兰德埋伏在峡谷上方,狂风卷起她的白发,她蓝灰色的瞳孔紧紧锁定着下方,像发现了猎物的猛禽,身体也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我能感觉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已被那个尚未现身的存在攫取,周围的护卫、货物,甚至我的存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来了……”她低声自语,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车队驶入预定伏击点。
拉普兰德没有立刻行动,她在等待,等待那个她唯一在乎的目标出现。
果然,当先导车碾过我们预设的极其隐蔽的障碍物时,车队戛然而止。
护卫们训练有素地下车警戒,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慌乱。
而也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从前车的副驾驶座悄无声息地跃出,轻盈地落在车队前方。
正是德克萨斯。
她穿着一身企鹅物流的制服,外罩一件黑色外套,神情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日常工作中的一个小插曲。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峡谷两侧,没有愤怒,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效率感。
她的目光甚至在拉普兰德藏身的位置略有停顿,仿佛早已洞悉,但随即又移开,落在了我这个相对陌生的“变数”身上一瞬,带着一丝评估,但更多的是无视。
“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开口了,声音清冷,没有任何起伏,“出来,这种无聊的把戏,还要玩多少次?”
拉普兰德大笑着从藏身处站起,笑声在峡谷中回荡,充满了病态的欢愉:“多少次?直到你肯认真看我一眼为止,德克萨斯!”
战斗瞬间爆发。
拉普兰德如同白色旋风,直接扑向德克萨斯。
她的双剑挥舞出狂野的轨迹,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和无序的疯狂。
而德克萨斯的应对,则展现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她甚至没有完全拔出她的剑,只是利用精妙绝伦的步伐和手中剑鞘的格挡,就将拉普兰德第一波狂攻尽数化解。
她的动作简洁、精准,没有一丝多余,像在完成一套演练过无数次的程序。
“你就只有这点程度吗?德克萨斯!拿出你真正的本事!”拉普兰德狂叫着,攻势愈发猛烈。
德克萨斯眉头微蹙,显然对拉普兰德的纠缠感到厌烦。
她终于拔出了剑,剑光如同冷冽的秋水,那是她的源石技艺——剑雨!
刹那间,无数由源石能量构成的细小光剑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拉普兰德,不仅攻击她,也覆盖了她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这不是为了杀戮,更像是为了控制和驱赶,想将她逼离车队范围。
“就是现在!”拉普兰德在剑雨中艰难闪避,朝我吼道:“‘野狗’!拦住其他人!别让老鼠打扰我们!”
我知道,我的任务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德克萨斯那恐怖效率的惊惧,从另一侧冲向那些试图包围过来的企鹅物流护卫。
我的战斗技巧远不如他们,但我有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不怕死。
我利用“偏折”带来的模糊预感,主动迎向最猛烈的攻击方向。
一支弩箭射穿了我的大腿,我闷哼一声,却借着倒地的势头,用短刀划伤了一个护卫的脚踝。
另一人挥刀砍来,我根本不闪避,直接用肩膀硬抗,同时死死抱住他的腰,将他撞倒在地,为拉普兰德创造了短暂的背后空档。
我的行为在护卫们看来无疑是自杀式的疯子。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受了如此重伤还能行动,甚至还能反击。
这种无法理解的疯狂,确实打乱了他们默契的配合。
“疯子!”一个护卫咒骂着,动作出现了迟疑。
而另一边,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摆脱了初期被“剑雨”压制的窘境后,拉普兰德凭借着她野兽般的直觉和狂猛的力道,终于强行拉近了与德克萨斯的距离。
双剑与单剑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看看你!德克萨斯!”拉普兰德一边攻击,一边用言语撕扯着对方,“穿着这身可笑的制服,扮演着‘正常’的角色!你忘了叙拉古人是什么样子了吗?忘了那片染血的城了吗?!”
德克萨斯依旧沉默,但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剑招也愈发凌厉凶狠。
拉普兰德的话显然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禁忌。
之后在一次激烈的对拼后,两人剑刃相抵,僵持不下。
“你的剑……在害怕!”拉普兰德盯着近在咫尺的德克萨斯的脸,嘶声道,“你在害怕!”
德克萨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而就在这心神微分的刹那,拉普兰德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剑尖如同毒蛇般刺向德克萨斯的咽喉!
这一剑太快,太险!德克萨斯回防已略显仓促!
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偏折”感再次疯狂预警。
这并非针对我自己,而是针对拉普兰德!远处,那个一直隐藏在车顶手持特殊铳械的狙击手,终于找到了机会,并且枪口瞄准了拉普兰德的背心!
没有时间思考!我放弃了对眼前护卫的缠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拉普兰德的方向飞扑过去!
“小心!”
我的喊声与铳声几乎同时响起!
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我感觉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了。
视野瞬间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拉普兰德因我的撞击而剑势偏斜,擦着德克萨斯的脸颊划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以及德克萨斯那永远冷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震惊。
不是对拉普兰德的剑,而是对我这完全不合常理舍身挡枪的行为。
……
意识在剧痛中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重置的感觉如期而至。
我在一处远离战场的岩石后醒来,身体完好,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一枪的幻痛依旧残留。
拉普兰德就坐在不远处,背对着我,望着峡谷的方向。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寂,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外套上沾满了尘土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听到我醒来的动静,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说:
“……没死成啊,‘野狗’。”
我挣扎着坐起身,没有回答。
沉默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那一枪……本来可以废掉我一条胳膊的。”她顿了顿,终于缓缓转过头。
月光下,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狂气,蓝灰色的瞳孔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其中有未散尽的战斗兴奋,有对德克萨斯执念的深邃,还有一丝……对于我这个“变数”所带来的无法预料后果的茫然。
“德克萨斯……她看你的眼神,”拉普兰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一次,她的问题里,少了探究玩具般的兴趣,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正的困惑。
峡谷之战暂时落幕,企鹅物流的车队想必已经离开。
但这场战斗留下的涟漪,却刚刚开始扩散。
德克萨斯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异常”的种子,而拉普兰德与她这只“野狗”之间的关系,也因这舍身一挡,被推向了一个更加微妙而危险的深渊。
叙拉古的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