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捂着肋部,疼得龇牙咧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林玄,又看看地上那根掉落的木棍,再看看自己那几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的家丁,心里头那股邪火混着惊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你……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毫无新意的狠话,声音都有点发飘,显然是疼得厉害。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他一步三晃,灰头土脸地朝着下山的小路狼狈逃去,那速度比来的时候可快多了。
剩下几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主子都跑了,也赶紧拾起地上的棍子,屁滚尿流地跟了上去,连回头放句狠话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深处,林玄才像一根被抽掉了骨头的面条,“噗通”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土墙上。
“呼……呼……哈……”他张大嘴巴,像条离水的鱼一样,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震得他耳朵嗡嗡响。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地抗议,尤其是刚才剧烈扭动闪避的腰和肩膀,火辣辣的疼。汗水跟小溪似的往下淌,流进眼睛里,蜇得生疼,他也顾不上擦。
劫后余生的巨大松弛感包裹着他,让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活下来了”这个念头在反复刷屏。
就在他瘫在地上回魂儿的时候,脑子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刚看完一场蹩脚杂耍的慵懒腔调,慢悠悠地响了起来,开始了他的“赛后复盘”。
“啧啧啧,”沈墨先来了个开场三连啧,充满了嫌弃,“我说小子,你刚才那套‘醉汉发疯拳’打得,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林玄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回怼:“……大佬,我那是保命!保命懂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姿势好看不好看?”
“保命?”沈墨嗤笑一声,“你那叫保命?你那叫瞎猫碰上死耗子!来,本座给你好好捋捋。”
“第一下,人家直拳打你面门,你用的那叫什么?‘瘸腿蛤蟆蹦’?蹦的是够快,可你蹦出去之后,重心歪到姥姥家了,要不是旁边没石头,你自己就能把自己摔个狗吃屎!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蹦出去的同时,脚尖点地,借力回旋,懂不懂?这叫攻守兼备!”
林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好像……是比自己直接摔出去要帅一点?但他嘴上不服:“当时那拳头都快怼我脸上了,我能想着回旋?我能蹦出去就不错了!”
“第二下更精彩!”沈墨根本不接他的话,继续点评,“那扫堂腿过来,你直接来个‘懒驴打滚’,滚的是挺溜,尘土飞扬,很有气势。可你滚完之后呢?趴那儿半天起不来!要不是那家伙自己差点闪着腰,你早就被踩成肉饼了!滚,要滚得流畅,滚完即起,顺势拉开距离,或者贴近反击!你倒好,滚完直接躺平了,等着人家来给你按摩呢?”
林玄老脸一红,当时情况紧急,滚完之后确实懵了一下。“我……我那不是没经验嘛!”
“没经验?”沈墨声音扬高了一点,“最绝的是最后那下!本座让你‘气沉脚底,王八翻身’,你倒好,气是沉了,沉得跟块石头似的!那‘王八翻身’让你做的,真就跟个翻了盖的王八一样,四肢乱划拉!要不是那纨绔子弟也是个草包,下盘虚浮,就你那一下,能撞到他?他不躲开再给你一棍子算你运气好!”
林玄被他说得有点恼羞成怒:“喂!沈大佬!你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就练了几天,能照着你说的做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打出宗师风范啊?”
“几天?”沈墨哼了一声,“给你一头牛,你都吹不上天!本座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就说你最后那下肘击,位置倒是蒙对了,软肋。可发力呢?全身的劲散得像一盘沙!你就不会在撞上去的瞬间,腰腹收紧,把那股冲劲拧成一股?那样的话,他现在就不是捂着肚子走了,是得被人抬着下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拼命挑刺,一个奋力反驳。沈墨的点评犀利毒舌,句句戳中林玄动作的蹩脚之处;林玄的反驳则带着委屈和不服,但又隐隐觉得对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这场面,不像师徒授业,倒更像相声舞台上的捧哏和逗哏。
“总之,”沈墨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陈词,语气里带着一种“孺子不可教也,但勉强还能用”的施舍感,“虽然蠢得像头拉磨的驴,转圈都不知道为啥转,但好歹凭着一股傻劲和……嗯,那么一丁点误打误撞的运气,没把自己给作死。也算……马马虎虎吧。”
林玄听得是哭笑不得。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啊?不过,经过沈墨这么一顿插科打诨般的复盘,他紧张后怕的情绪倒是消散了不少,浑身虽然还是疼,但精神放松了下来。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嘟囔道:“行行行,您老教训的是,我就是头蠢驴,行了吧?下次我争取……争取死得好看点。”
沈墨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林玄脑补的),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吩咐道:
“知道就好。去,山下那家酒铺,打壶好酒回来。要最烈的那种。算是你孝敬本座这次的……‘指导费’。”
林玄:“……” 得,这甲方不光嘴毒,还开始收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