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那声“护佑一方山水清净”的怒吼，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虚张声势，在山坡上回荡。他自己喊完，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站不住脚，脸色涨红，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瞪着林玄，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周围的人群安静了不少，但那种安静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尴尬和怀疑。不少镇民看看脸红脖子粗的李道长，又看看对面那个虽然衣衫普通但始终镇定自若、问话刁钻的年轻人，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微妙地倾斜。这“替天行道”，怎么感觉味道有点不对了？
林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胡搅蛮缠……啊不，是据理力争，起了效果。这老道明显是理屈词穷，开始耍横了。只要对方讲不通道理，那自己这边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周旋归周旋，眼前的僵局并没有打破。李道长虽然丢了面子，但他带来的人还在，实力差距依旧悬殊。对方要是真豁出去脸面不要，硬来个“拳头大就是道理”，那自己这三瓜两枣还是得歇菜。
下一步该怎么办？林玄脑子飞快地转着。继续打嘴炮？好像也没什么新词了。动手？那是下下策，死路一条。难道真要把苏九儿交出去？不可能！那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一种进退两难的焦灼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表面上还能强装镇定，但手心里的冷汗却越来越多。时间拖得越久，对方失去耐心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那个慵懒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毫无征兆地在林玄脑海里响了起来，语气里还带着刚被吵醒的不满：
“啧，吵死了……还没完没了了？”
是沈墨！这老家伙，关键时刻总算没彻底掉线！
林玄心里一喜，赶紧在心里呼叫：“大佬！您可算醒了！快给支个招啊！这老家伙要耍无赖了！”
“支招？”沈墨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本座又不是你的打手。不过嘛……”
他顿了顿，似乎稍微提起了点精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对面那群乌合之众里，好像有只……不太干净的小老鼠啊。”
“小老鼠？”林玄一愣，没明白。
“嗯，”沈墨的声音带着点嫌弃，“一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腐朽味儿，虽然很淡，被乱七八糟的人气掩盖着，但瞒不过本座的鼻子。”
腐朽味儿？熟悉的？
林玄心里一动，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努力扩张自己的感知。他闭上眼睛（虽然这动作在紧张的对峙中有点怪异），排除掉周围嘈杂的人声、风声，将意念如同蛛网般缓缓铺开，仔细甄别着空气中流动的各种微弱的气息。
有李道长身上散发的、略带燥热的灵力波动，有他弟子们驳杂不纯的气息，有普通镇民身上的汗味、烟火气，有山林的草木清香和泥土腥气……
就在这混杂的气息洪流中，他极其艰难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气息，阴冷、晦涩，带着一种类似于东西腐烂发酵后的甜腥气，又夹杂着一丝混乱狂暴的意味。这气息……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是了！是那只食秽鼠！是那颗浊气珠！
没错！就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带着污秽和死寂感觉的味道！虽然淡了无数倍，几乎被其他气息完全淹没，但那种独特的“质感”，林玄绝不会认错！
“是……是浊气珠的气息？！”林玄在心里惊呼，“对面人群里，有人身上带着那玩意儿？！”
“哼，鼻子还算灵光。”沈墨懒洋洋地肯定道，“虽然被处理过，淡得快闻不出来了，但那股子提纯后的阴秽底子，变不了。看来，炼制那珠子的人，或者经手的人，就在这儿。”
林玄猛地睁开眼！心脏因为这个发现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混合着震惊、愤怒和豁然开朗的情绪冲上头顶！
原来如此！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之前就怀疑，那食秽鼠和浊气珠的出现不是偶然！现在，这线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就藏在对面这群喊着“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师”里！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锐利地扫过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他看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张脸，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李道长？不像，这老道虽然讨厌，但气息相对纯粹，是正统的道门路子，跟那阴秽气息不搭边。他身边那几个弟子？气息也还算正常。
那是谁？藏在后面那些镇民里？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移动。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人群靠后、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穿着灰色短褂、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农户的中年男人。他低着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前面的情况，又迅速低下头，一只手似乎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侧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就是他了！
林玄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矮胖男人！就是他身上，散发出那极其微弱的、但绝不会有错的浊气珠的气息！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串联了起来！精怪作乱，浊气珠，追捕苏九儿，现在的“替天行道”……这背后，恐怕远不止是偏见和误会那么简单！
一个大胆的、惊人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玄的脑海！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愤怒交织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