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尚食局的后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身着青布宫装的宫女挎着食篮,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叶清柔混在其中,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宫装,脸上涂着淡淡的灰痕,刻意压低了眉眼,将那份曾经的矜贵与狠戾尽数敛去,乍一看,与那些寻常宫女并无二致。
她的腰间挂着一块崭新的身份腰牌,上面刻着“尚食局,宫女,青叶”,这是周远利用禁军副统领的职权,连夜为她伪造的。昨日傍晚,周远亲自将腰牌送到隐秘宅院,看着她时,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与警告:“青叶,记住你的身份。进了尚食局,少说话,多做事,莫要露出半分破绽。陛下的汤药,每日辰时三刻由尚食局掌事宫女亲自送到养心殿,你要做的,就是摸清煎药的流程,找准下手的时机。”
叶清柔当时正对着铜镜,一点点抹去脸上的脂粉,换上粗布衣裳。听到周远的话,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却并未回头:“周统领放心,我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什么规矩不懂?倒是你们,伪造圣旨的事,可别出了岔子。我要的,是叶灵兮和赵景珩身败名裂,可不是我们几人先栽进去。”
周远皱了皱眉,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自然会谨慎。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叶清柔终于转过身,眼中满是怨毒,“我要的不是好处,是叶灵兮的命!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定要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远看着她眼中近乎疯狂的恨意,心中微微一凛,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此刻,叶清柔跟着众人走进尚食局的后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偌大的房间里,十几个灶台一字排开,每个灶台上都架着乌黑的药罐,火苗舔舐着罐底,咕嘟咕嘟的声响此起彼伏。几个老宫女正守在灶台边,不时掀开罐盖,用长柄勺子搅动着里面的汤药,神情专注。
一个穿着深色宫装、面容严肃的中年宫女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叶清柔,眉头微蹙:“你就是新来的青叶?”
叶清柔连忙低下头,躬身行礼,声音刻意压得沙哑:“回刘掌事的话,奴婢正是青叶。”
刘掌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着朴素,态度恭顺,便点了点头:“尚食局不比别处,规矩大得很。尤其是陛下的汤药,更是半分差错都出不得。从今日起,你就跟着张嬷嬷,学如何煎药、辨药,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奴婢记住了,多谢刘掌事提点。”叶清柔再次躬身,姿态谦卑得无可挑剔。
刘掌事不再多言,转身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宫女喊道:“张嬷嬷,这新来的青叶就交给你了,好生教教她。”
张嬷嬷应了一声,走过来对着叶清柔扬了扬下巴:“跟我来吧。”
叶清柔连忙跟上,一路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懈怠。张嬷嬷领着她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灶台前,指着灶上的药罐道:“这就是陛下的驱寒汤药,每日寅时开始煎,要文火慢熬三个时辰,期间需搅动十二次,每次搅动都要顺着一个方向,不能乱了章法。药材都是太医院亲自送来的,每一味都要过秤,半点都不能差。”
叶清柔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打量着四周。她注意到,尚食局的防卫虽不算森严,却也处处透着谨慎。送药材的太医院医官,每次进来都要核对腰牌;煎好的汤药,要由刘掌事亲自尝过,确认无误后,才能装进银质的药碗,送往养心殿。
“愣着干什么?”张嬷嬷见她走神,眉头一皱,呵斥道,“还不快过来帮忙添柴!火要保持均匀,不能大也不能小,不然汤药的药效就会受影响。”
“是,是。”叶清柔连忙回过神,拿起一旁的木柴,小心翼翼地往灶膛里添,目光却始终在药罐与周围的环境中打转。她注意到,张嬷嬷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好,每次搅动汤药时,都要凑近了才能看清罐子里的情况;而刘掌事每日辰时二刻,都会去前殿核对当日的膳食清单,这半个时辰,便是尚食局后厨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接下来的几日,叶清柔表现得极为乖巧,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跟着张嬷嬷忙前忙后,生火、辨药、搅动汤药,样样都做得有模有样。张嬷嬷见她手脚麻利,态度恭顺,渐渐对她放下了戒心,偶尔还会指点她几句煎药的诀窍。
这日午后,尚食局的宫女们都聚在一起休息,叶清柔故意凑到几个年轻宫女身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姐姐们,听说近来京城外面都在传,瑞王殿下居功自傲,私自在边关囤了不少兵器,是真的吗?”
一个圆脸宫女闻言,连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瑞王殿下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小心脑袋不保!”
叶清柔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另一个宫女却撇了撇嘴,声音压低了几分:“话也不能这么说,无风不起浪。瑞王殿下这次平定兵变,功劳太大了,陛下赏赐了那么多东西,还允许他节制边关兵马。树大招风,难免会有人眼红,传些闲话出来。”
“可不是嘛,”又有一个宫女附和道,“听说朝中不少大人都对瑞王殿下颇有微词,说他功高震主,怕是对陛下不利呢。”
叶清柔听着她们的议论,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她知道,这些流言,都是李嵩暗中散布出去的。
与此同时,京城的茶馆酒肆里,关于瑞王赵景珩“居功自傲,私囤兵器”的流言,正传得沸沸扬扬。
一处装潢雅致的茶馆二楼,李嵩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楼下茶客们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官员,正是户部侍郎王坤,此人素来与赵景珩不和。
王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李大人,这流言散布出去,真的有用吗?瑞王如今圣眷正浓,陛下未必会相信这些传言。”
李嵩放下茶杯,冷笑一声:“王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算陛下一开始不信,听得多了,心中难免会生出疑虑。更何况,我们要的,本就不是让陛下立刻治赵景珩的罪,只是要在他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待到时机成熟,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助我们一臂之力。”
王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李大人高见。只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引火烧身?若是被瑞王查出来,我们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李嵩嗤笑一声,“我们不过是借了些口舌,传了些闲话,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赵景珩就算怀疑,也拿我们没办法。更何况,过不了多久,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来查我们?”
王坤看着李嵩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的忌惮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贪婪:“若真能扳倒赵景珩,李大人可别忘了提携兄弟一把。”
“自然不会。”李嵩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志在必得,“待到事成之日,我们共享荣华富贵!”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奸计得逞的得意。
而此时的瑞王府,却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正厅之内,赵景珩与赵墨尘正对着一幅边关防务图,低声商议着。赵景珩手指着图上的雁门关,沉声道:“雁门关乃边关重镇,此次兵变虽已平定,但魏峰的残余势力仍在,不可掉以轻心。我打算再调两万禁军驻守此处,加固城墙,以防不测。”
赵墨尘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边境的牧民与蛮族部落接壤,容易发生冲突。我们应当派人安抚牧民,与蛮族首领定下盟约,互通有无,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保证边境的安宁。”
“你说得有道理。”赵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你熟悉边关的情况,定能妥善处理。”
“属下遵命。”赵墨尘躬身应道。
两人正商议得热火朝天,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叶灵兮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本账本。
“景珩,墨尘,”叶灵兮将账本放在桌上,笑道,“灵兮阁与官府的通商事宜已经谈妥了,第一批粮草明日便可起运,送往边关。”
赵景珩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温柔:“辛苦你了。这段时间,你为了灵兮阁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不辛苦。”叶灵兮摇了摇头,“能为边关的将士们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防务图,继续道:“对了,我听苏掌柜说,近来京城流传着一些关于你的流言,说你居功自傲,私囤兵器。虽然都是些无稽之谈,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赵景珩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些流言,不过是有人嫉妒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赵墨尘却皱起了眉头:“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难免会影响陛下对你的看法。我们还是派人查一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散布这些谣言。”
叶灵兮点了点头:“我已经让暗卫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