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车迟国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国王高坐龙椅,虽身着龙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对身旁三位国师的依赖与敬畏。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目光大多聚焦在殿中央那三位仙风道骨(实则妖气内敛)的国师身上。
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今日特意换上了崭新的法袍,手持拂尘,昂首而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倨傲笑容。他们等待的,不仅是那即将出炉的“百魂丹”,更是等着那东土来的和尚自投罗网,或者,等着他们“不识抬举”时,名正言顺地将其拿下,投入丹炉!
“宣——东土大唐圣僧,唐三藏及弟子,觐见——!”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殿门开启,唐僧身着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缓步而入。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带着悲悯与坚定。身后,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紧随。孙悟空依旧是那副锁子黄金甲,火眼金睛半开半阖,看似懒散,实则将殿内所有人的气息,尤其是那三位国师,都牢牢锁定。猪八戒和沙僧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贫僧唐三藏,参见陛下。”唐僧合十行礼。
车迟国国王微微颔首,还未开口,一旁的虎力大仙便抢先一步,声如洪钟:“和尚!你等从东土而来,可知我车迟国法度?”
唐僧不卑不亢:“贫僧不知,还请国师明示。”
鹿力大仙阴恻恻地接口道:“我国尊道灭佛,僧人为奴,乃国策!尔等既是佛门弟子,入我境内,本当与那些罪僧同列!然陛下开恩,允你等倒换关文。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孙悟空,“昨日你这毛脸徒弟,竟敢在采石场冲撞官差,滋扰法场!此罪,当如何论处?”
孙悟空眼皮都懒得抬,嗤笑一声:“冲撞?滋扰?俺老孙看是阻止了一场杀孽才对。倒是你们三个,披着人皮,行那妖魔勾当,就不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放肆!”羊力大仙尖声叫道,“妖猴!竟敢在金殿之上,污蔑国师!”
虎力大仙更是勃然大怒,周身妖气控制不住地逸散出一丝,使得殿内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陛下!此妖猴狂妄至极,若不严惩,我国威何在?!请陛下准臣,与此妖猴当殿斗法!叫他心服口服,也好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国王本就对三位国师言听计从,见状便道:“既如此,便依国师所言。只是不知,要如何斗法?”
鹿力大仙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久闻这猴头有些本事,今日便比试三场!第一场,比求雨!看谁能求得甘霖,解我车迟国近日之旱!”
他此言一出,心中暗自得意。他们三兄弟早已打通关节,与那负责行云布雨的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有所勾结,求雨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
唐僧闻言,面露忧色。悟空虽神通广大,但这呼风唤雨之事,乃天庭职司,岂是轻易可为?
然而,孙悟空却咧嘴一笑,浑不在意:“求雨?简单!让你们先来便是。”
虎力大仙冷哼一声,也不推辞,当即登上早已搭好的法台,披发仗剑,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果然,不过片刻,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雷声隐隐,狂风大作,眼看就要降下倾盆大雨!
文武百官见状,纷纷赞叹国师法力无边。
鹿力、羊力更是面露得色,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然而,就在雨滴即将落下的瞬间,站在下方的孙悟空,只是轻轻对着天空,“嘘”地吹了一口气。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纯阳法力,如同利剑般直冲云霄!那刚刚凝聚的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搅散!雷声戛然而止,狂风偃旗息鼓,炽热的阳光重新洒落大地!
虎力大仙站在法台上,咒语念得口干舌燥,却见云散日出,顿时傻了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叫道。
孙悟空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求雨?就这?看来你们请来的雷公电母,不太给面子啊。还是看俺老孙的吧!”
他也不做法,也不念咒,只是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仰头对着天空,运起丹田之气,厉声喝道:
“敖广!风婆!雷公电母!听着!俺老孙在此!需一场透雨,洗净这车迟国的污浊!哪个敢怠慢半分,休怪俺老孙拆了你们的府邸!”
声音如同滚滚雷霆,直上九霄!
不过瞬息之间,比之前浓郁十倍的乌云如同墨染般汇聚而来,遮蔽了整个天空!狂风呼啸,电蛇乱舞,雷声震耳欲聋!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便化为瓢泼大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满朝文武,连同国王在内,都被这天地之威与孙悟空那一声呵斥便召来风雨的手段吓得目瞪口呆!
第一场,孙悟空胜!
鹿力大仙脸色铁青,咬牙道:“第一场算你侥幸!第二场,比坐禅!看谁能在那高台之上,入定更久!”他打的主意是,他们兄弟法力深厚,坐禅乃是强项,而且可在暗中施展手段,扰乱对方心神。
然而,他们却不知,孙悟空虽性子跳脱,但当年在灵台方寸山,早已练就了心如止水的本事。更何况,他此刻心神被魔气与愤怒交织,反而更需要这种绝对的静默来压制。
结果毫无悬念,任凭鹿力大仙暗中如何以妖术干扰,孙悟空坐在那高台之上,如同金铁铸就,纹丝不动,气息绵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反倒是鹿力大仙自己,因心神不宁,险些从台上栽下来。
第二场,再败!
虎力大仙又惊又怒,再也顾不得许多,嘶吼道:“第三场!比砍头再生!你我各砍下头颅,看谁能接回去!你若不敢,便是认输!”
这已是近乎魔道的邪法!满朝哗然!
唐僧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不可!悟空!此等凶险之事,万万不可!”
孙悟空却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有何不敢?!正好让俺老孙看看,你们这三个妖道的脑袋,掉了还能不能长出新的来!”
他本就是天生石猴,身躯强横无比,更有七十二变护体,砍头再生虽险,却并非做不到。
当下,由国王下令,在殿前广场设下法场。虎力大仙先来,他念动咒语,一颗硕大的头颅被刽子手一刀砍下,滚落在地。那无头身躯并未倒下,而是伸手摸索着,想要将头颅捡回。
然而,就在此时,孙悟空暗中拔下一根毫毛,变作一条饿狼,悄无声息地叼起那颗虎头,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虎力大仙的无头身躯摸索不到头颅,顿时慌了神,体内妖气失控,挣扎片刻,轰然倒地,现出了原形——竟是一只硕大无朋、斑斓吊睛的白额猛虎!
“妖怪!国师是妖怪!”殿上殿下,顿时一片大乱!
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见大哥身死原形毕露,又惊又怒,知道已无法隐瞒,齐声咆哮,便要现出原形,与孙悟空拼命!
“保护陛下!”
“拿下妖道!”
文武百官惊恐四散,侍卫们纷纷拔刀。
然而,孙悟空动作更快!
他早已蓄势待发,见状猛地张口一吐——并非三昧真火,而是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炽烈、蕴含着破邪诛魔意志的纯阳本源心火!这心火,乃是他当年在八卦炉中熬炼而出,虽非专克妖邪,但其至阳至刚之力,对阴邪妖物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呼——!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火焰,如同火龙出洞,瞬间将正要现形的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吞没!
“啊——!”
“不——!”
两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响彻云霄!在那纯阳心火的灼烧下,鹿力大仙现出了梅花鹿原形,羊力大仙现出了白毛山羊原形,皆在火焰中疯狂挣扎,皮毛焦糊,妖气迅速溃散!
孙悟空眼神冰冷,毫不留情,持续催动心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鹿与羊便被烧成了两堆焦炭,连同其魂魄,都被这至阳之火彻底净化,魂飞魄散!
金殿之前,三具庞大的妖尸横陈,焦臭弥漫。
刚才还仙风道道的三位国师,转眼间便成了三头死状凄惨的妖兽!
整个皇宫,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孙悟空那狠辣果决的手段,惊得魂飞魄散!
唐僧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不住念诵往生咒,虽知是妖,终究不忍。
猪八戒和沙僧也是看得心惊肉跳。
孙悟空收回心火,气息微微有些紊乱。连续动用本源之力,对他消耗不小。他走到那虎尸旁,用金箍棒捅了捅,确认死透,这才抬头,看向那早已吓得瘫软在龙椅上的车迟国国王,声音如同寒冰:
“陛下,现在可知,你尊奉的,是何等妖物了吧?”
“即刻起,废除灭佛令,释放所有僧众,重修寺庙!”
“否则……”他掂了掂手中的金箍棒,意思不言而喻。
国王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滚爬爬地从龙椅上下来,颤声道:“遵……遵命!仙长……不,圣僧!一切依圣僧所言!”
车迟国之难,就此落下帷幕。
然而,孙悟空站在殿前,看着那三具妖尸,心中却没有多少轻松。
这三妖虽除,但他们背后的无天,却依旧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且,在刚才动用纯阳心火,情绪剧烈波动之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被“安神引”麻痹的冰冷与躁动,似乎又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除魔之路,亦是炼心之途。
前方的劫难,恐怕只会更加凶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