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飘在那儿,半透明的,脸和衣服都看不清。
林风浑身绷紧,左手按在剑柄上,指头发僵。
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漫过来,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气息不凶,就是沉,沉得像挂了几千几万年的分量。
旁边疤脸、灰袍老头和花衣女人都盯着虚影,没人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僵局撑了两三息。
虚影突然动了。
它没往前飘,就前端晃了一下——说不清是不是手。林风心里警铃立马响了,想都没想往右边扑去。
几乎同时,他刚才站的地方“嗤”地冒起黑烟。
不是烧的,是那些暗红色石头被什么东西一下啃掉一层,留下个巴掌大的浅坑,边缘很光滑。
林风后背一下沁出冷汗。这是什么攻击?看不见摸不着的。
他刚站稳,虚影又晃了下。
这次林风看清了——不是没痕迹。虚影动的瞬间,面前空气扭了扭,一道筷子粗的黑线,快得像眨眼,直冲着他胸口来。
躲不开了。
林风咬牙,右手并指成剑,赤红色剑元从指尖喷出来,凝成半尺长的剑芒,对着黑线劈过去。
“噗。”
闷响像石头砸进烂泥。剑芒劈中黑线,没劈散,反而被黑线钻了进来。
林风指尖一麻,一股诡异的拉力顺着剑元反冲回来,他灌进剑芒里的元力,跟开闸的水似的往外流,全被黑线吞了。
不光吞元力,黑线里还裹着股蛮横的死寂意志,顺着元力往他经脉里钻,像是要碾碎所有活气。
林风心里一惊。这感觉和他用《九死吞天诀》吞别人元力有点像,但更古老直接,就一个字:夺,或者灭。
他立马切断指尖剑元,借着反力往后退,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胸口发闷。
刚才那一下,至少被吸走十分之一的元力,指尖还留着死寂的凉意,有点发黑。
“嘿嘿,栽了吧?”疤脸在旁边起哄,眼神里却透着惊疑,“这影子邪性得很。”
灰袍老头眯着眼,手里罗盘指针转得没章法:“不是活物,是残念,靠祭坛能量撑着,只认死指令。”
花衣女人没说话,盯着虚影和林风,指缝里的蓝光细针转了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林风没工夫理他们,盯着虚影快速琢磨。
残念?死指令?它攻击自己,是因为自己用了吞噬之力触发的?
是考验,还是单纯要清闯入者?
没等想通,虚影第三次动了。
这次没射黑线,整个模糊的影子往前一扑——速度不快,但压得人喘不过气,直接朝林风盖过来。
林风想躲,却发现四周空气变黏了,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影子要罩头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运转《九死吞天诀》,没外放剑元,把吞噬之力布满全身,尤其是双掌,迎着虚影拍上去。
他想试试,能不能像之前接触力场那样,用差不多的力量沟通或者抵消。
双掌拍进虚影里,触感很怪——不像碰实体,也不像碰空气,倒像扎进冰冷黏稠的旋转泥浆。
虚影里传来巨大的撕扯力,疯狂吞他掌上的元力,同时无数细碎冰冷的意念往他脑子里钻,有嘶吼,有咆哮,有模糊图案,还有挥不去的灰烬味。
林风闷哼一声,脑子像被针扎,元力流得比刚才还快。
不行,不能硬顶。
他猛地抽回手,再退几步,脸色发白。脑子里的碎片还在嗡嗡响,搅得心烦。
“就这点能耐?”疤脸啐了一口,“看来这祭坛跟你没缘,小子,让开,我试试?”
灰袍老头摇头:“没用。这残念只盯着触发它的人。旁人靠近,会引整个力场反击。”他刚才往祭坛扔了块石头,力场表面一道电光,石头直接成粉了。
林风喘着气,盯着飘回原位的虚影。它不会追太远,只在祭坛前十几丈活动。
几次交手下来,虽然吃亏,但他摸到点门道。
这虚影的攻击核心就是吞和灭,但它的吞,比自己用的《九死吞天诀》更原始。
自己吞的时候还要讲路线、控力度,有个过程;虚影的吞就是本能,碰上就抢,特别粗暴。
而且它攻击时带的死寂意志,和《九死吞天诀》里“夺生机为己用”的霸道不一样,更像在说:万物最后都得变死变虚无。
力量源头差不多,但路走得不一样?还是说,这是更古老、没经过打磨的版本?
虚影又动了。这次它身前虚拢,一个拳头大的黑色气旋慢慢转起来。
气旋不大,林风却看得头皮发麻——里面的吞噬和死寂气息,比刚才的黑线浓十倍。
不能让它成型。
林风咬牙,不退反进。
这次没硬拼,把吞噬之力聚在右手食指,学着刚才虚影出黑线的样子试了试。
指尖延伸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凝得很实,直得像针。
他对着成型中的气旋,一指点过去。不是硬撞,是找气旋旋转最松、新旧力量交替的空当去点。
“嗤。”
细微的声响。黑线刺入气旋,没炸,也没对冲。
林风感觉自己那点吞噬之力像水滴进漩涡,一下就被卷走同化了。
但同化前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气旋里的能量流转——特别简单高效,甚至称得上狠,抢来的力量直接打碎、提纯,变成最根本的吞噬和死寂之力,一点不浪费,也没多余情绪。
原来还能这么用。
虚影的气旋还在变大,眼看就要成了。
林风脑子忽然一亮,左手也动起来。
他不再想着挡或破,学着虚影刚才盖过来的样子,把吞噬之力尽量均匀地铺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微微旋转的力场。
同时,他拼命回想接触虚影时感受到的冰冷意志,试着把自己的意念融进力场——不是对抗,是模仿,贴合那种“万物终会沉寂”的调子。
这很难。
他练的《九死吞天诀》带着自己的心思,有求生欲,有冲劲,要模拟那种纯粹的冷,特别别扭,像让火去学水的温度。
但他没别的办法,只能硬试。
黑色气旋终于成型,虚影双手一推,气旋无声地飞向林风,路过的空气都变暗淡了。
林风布下的薄场迎了上去。
接触的瞬间,没等来预想的吞噬和爆炸。
气旋撞进力场,转得慢了点,那股死寂意志似乎对他模仿的调子产生了一丝迟疑——或者说,认出来了。
就慢这一丝,够了。
林风抓住机会,右手再点。
这次不是蛮干,他控着指尖黑线,顺着气旋旋转的方向,像针插纺锤轴心似的,轻轻一挑。
不是破坏,是引导。借着刚才瞥见的能量流转规律,把气旋的一部分吞噬之力稍微带偏了点。
就这一点偏,整个气旋的平衡破了。
“嗡。”
气旋低鸣一声,没炸,像漏了气,里面的能量开始乱撞,转得越来越慢,大小也不稳定地变着。
虚影似乎顿了下,模糊的头部好像朝林风看了一眼。
林风不管这些,只觉得脑子里“咔嚓”一声,像通了。
刚才那一挑,不只是用巧劲,更是让他对吞噬之力的控制上了个台阶——从粗着来的吸和放,开始学着精细地引和导。
他眼睛发亮,盯着不稳的气旋迎上去。
双手齐出,十指都探出细黑线,像灵巧的手指,快速插进乱流里——不是对抗,是疏导、拆分,偶尔还试着截留一点精纯的死寂能量。
滋滋的能量声响里,吓人的气旋被他的黑线一点点拆解开,最后散在空气里。
林风吸了几缕冰冷的精纯能量,纳入丹田时打了个哆嗦,但《九死吞天诀》很快运转起来,把能量炼化了,功法转得也顺了点。
“咦?”灰袍老头惊了一声,“这小子现学现卖?还能反过来吞残念的力量?”
疤脸脸色变了又变,握刀的手紧了紧。花衣女人收起蓝针,抱着胳膊没说话。
虚影好像被这手拆解弄懵了,飘在那儿没立刻攻击。
林风喘着气,胸口起伏,但眼神亮得很。
他摸出门道了——这残念的攻击虽危险,每一招里都藏着《九死吞天诀》更古老、更根本的用法。
它就像个没脑子的顶级陪练。
“再来!”林风盯着虚影,不光不怕,还有点兴奋。
虚影像是感受到挑衅,身影一晃,不再远程攻击,直接飘过来——速度比之前快,双臂展开,灰蒙蒙的边缘泛着黑光,像两张网,左右包抄要裹住林风。
更凶的近身战开始了。
林风不敢马虎,把刚领悟的引导和精细控制全用上,配合流影步在小范围里躲闪。
他不再硬接,用指尖、掌缘的黑线去碰、去摸虚影攻击的能量路子,找弱点引偏或截流,偶尔还学着虚影的招反击。
打得很狼狈。衣服被虚影擦到就破个大口子,皮肤上留着一道道冰凉的印子,元力被抽走不少。
脑子里的意念碎片嗡嗡响,好几次差点被正面拍中。
元力耗得快,全靠《九死吞天诀》的恢复力和刚学会的技巧撑着。
但他眼睛越来越亮。虚影的攻击模式在他眼里越来越清楚——无非是聚气、发招、近身缠。
关键是那种对力量高效冷酷的用法,还有贯穿始终的死寂意志。
他在学,学得笨,学得难,但确实在一点点往会里摸。丹田里的功法运转路线,也在悄悄变着,变得更凝练,更贴近那种原始的调子。
时间慢慢过。
林风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被吸走多少元力,脑子乱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不能倒,倒了就完了。他像块被反复敲打的铁,在疼里拼命吸收着残念攻击里的东西。
疤脸从一开始的起哄,到后来的惊讶,再到现在的凝重。
他看出来了,这小子在拿要命的残念当磨刀石,还真磨出点东西了。
灰袍老头早收了罗盘,捋着胡子,眼神复杂。花衣女人也看直了眼。
终于,林风感觉快到极限了——眼前发黑,手脚发软,流影步都走形的时候,一直没停的虚影突然不动了。
它飘在原地,对着林风,那股锁定他的攻击性气息,像潮水似的退了。
接着,在三人注视下,虚影开始变淡,从边缘化成无数灰白色光点,像飞絮似的飘向身后的黑色祭坛,融进基座的符文里。
跟着,罩了祭坛不知多少年的灰白色力场,像阳光下的雪,从顶上开始化,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祭坛彻底露了出来。黑色,三层圆台,刻满老符文,没了任何阻挡。
林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像散了架,汗湿透了里衣,脸色惨白。但他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撑过来了。
而且,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