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大营的旗帜染成血红色时,李成和索超终于带着残兵踉跄回营。索超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截甲胄,他却浑然不觉,刚进营门就把宣花斧往地上一顿,震得尘土飞扬:“闻达!陆彬!俞大江!都出来!”
闻达正和陆彬、俞大江在帐内核对粮草,听见这炸雷似的吼声,连忙掀帘出来。见两人甲胄歪斜、满身血污,闻达眉头一蹙:“怎么回事?高衙内呢?”
“栽在鹰嘴崖了!”索超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石,“梁山那群贼寇设了埋伏,三千人进去就没动静!”他一把揪住个端水过来的亲兵,“水呢?给老子拿水来!”
李成捂着被石块擦伤的额头,喘着气道:“别乱。当务之急是去找周瑾——高衙内嫌他碍眼,把他甩在后面督运禁军,现在只有他才能调动手这一万五千生力军。”
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一阵拖沓的马蹄声。一个穿着银甲的年轻将领慢悠悠策马进来,身后跟着八个佩刀亲兵,个个昂首挺胸,透着股京营禁军的傲慢。正是禁军统领周瑾。
“哟,这不是李将军和索将军吗?”周瑾翻身下马,抖了抖锦袍上的尘土,眼神扫过两人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抹冷笑,“听说二位去救衙内了?怎么这副模样回来?莫非……连个山寨都攻不下来?”
索超本就一肚子火,闻言顿时炸了:“周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嚼舌根!”他抡起宣花斧就要上前,被李成死死按住。
“周统领,”李成忍着气拱手,“高衙内被困鹰嘴崖,情况危急,生死不知,还请你即刻整备大军,随我等前去营救。”
周瑾慢条斯理地掏出块丝帕擦了擦靴底的泥,语气轻慢:“营救?李将军说笑了。衙内是自己带心腹去劫营的,临走前特意吩咐过,不让我等插手。他贵为太尉义子,自有天助,哪用得着咱们瞎操心?”
“你!”索超气得眼睛发红,“高衙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高太尉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索将军这话就难听了。再说了,太尉现在都身陷囹圄,谁来扒我的皮?”周瑾收起丝帕,眼神冷了几分,“我是禁军统领,只听太尉和衙内的命令。衙内没发话,谁也别想调动我的人。再说了,就凭你们刚才那副样子,带着我的禁军去鹰嘴崖,怕不是去救人,是去送命?”
陆彬忍不住上前一步:“周统领,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衙内毕竟是……”
“住口!”周瑾厉声打断,“你一个大名府的偏将,也配教训我?”他转向李成,下巴微扬,“李将军,不是我不给面子。要调兵可以,除非衙内亲自下令,否则——”他摊了摊手,“恕我难从命。”
索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甩开李成的手,宣花斧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周瑾!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周瑾的亲兵立刻拔刀,与索超带来的人对峙起来,帐外顿时剑拔弩张。周瑾却丝毫不慌,甚至还整理了下衣襟:“索将军不妨试试。我是禁军统领,你动我一根头发,就是违抗军纪,传到官家耳朵里,你猜他是护着你这鲁莽匹夫,还是护着我这奉旨督师的禁军统领?”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索超的火气瞬间灭了大半。他再冲动也知道,周瑾的话没错——朝廷重文轻武,官家给武将定了严格的军规,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动了禁军统领,就算救回高衙内,自己也难辞其咎。
李成赶紧打圆场:“周统领息怒,索超只是急糊涂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实不相瞒,鹰嘴崖的埋伏怕是冲着衙内来的。他若有失,咱们谁都脱不了干系。你带禁军同去,若是能救出衙内,这份功劳……”
周瑾的眼神闪了闪。他虽傲慢,却也知道高衙内的分量。若是能救回人,这份功劳足够他在太尉面前再升一级。他故作沉吟片刻,才慢条斯理道:“既然李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
他转身对亲兵道:“去,传令下去,让禁军一刻钟后营外集合!”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别让大名府的人看了笑话!”
亲兵领命而去。索超瞪着周瑾,拳头攥得咯咯响,却被李成死死拉住。周瑾仿佛没看见,对李成拱了拱手:“李将军,我去点兵。一刻钟后,营外见。”说罢,带着亲兵转身就走,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倨傲。
“这狗东西!”索超等他走远,狠狠往地上啐了口,“等救回高衙内,老子非要他好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成望着渐暗的天色,“一刻钟后出发,夜袭鹰嘴崖。索超,你带先锋营开路,记住,别冲动。”
索超闷哼一声,提着宣花斧往自己帐中走去,背影依旧透着股火急火燎的劲。闻达看着他的背影,又望向周瑾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这趟怕是难了。周瑾的人虽然精锐,却被他惯得傲气十足,加上索超这急脾气……”
李成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能救出高衙内,别的都好说。”
一刻钟后,营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周瑾的一万五千禁军列着方阵,甲胄鲜明,旗帜整齐,果然比大名府的兵马气派得多。周瑾骑在白马上,银甲在火把下闪着光,见李成等人过来,只是微微颔首,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出发!”李成压下心头的不快,一声令下。
队伍浩浩荡荡往鹰嘴崖进发。索超的先锋营冲在最前面,火把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周瑾的禁军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却透着股疏离;李成和闻达走在中间,低声商议着对策。
夜风吹过旷野,带着山涧的凉意。周瑾勒马走在队伍侧面,望着远处黑沉沉的鹰嘴崖,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他倒要看看,这些大名府的“草包”和那个鲁莽先锋,能闹出什么名堂。至于高衙内的死活……那得看他值不值得自己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