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血月碎裂，大地上现出无数裂谷，那些上古凶兽的鬼影和整座永夜之城，都在哀嚎声中化作了飞灰。
九幽国度，正在毁灭。
“走！”
一直盘膝在地的尸河摆渡人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几乎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声音沙哑又急切。
他顾不上恢复，手中的惨白骨篙再次爆发出灰光，狠狠一点舟尾。
嗡！
本就破损的骨舟像是回光返照，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正在崩溃的空间壁垒冲了出去。
“在本皇的国度里……没有本皇的允许……谁也……别想走！！！”
王座之上，九幽鬼皇那不稳定的巨大虚影发出了痛苦又怨毒的咆哮。
国度被毁，幽皇之心受创，他炼化尸河本源的万年大计，今天被几只蝼蚁彻底断送。
这股恨意，足以让尸河倒流。
他已经无法维持国度的稳定，但他要将这股力量，化为最恶毒的诅咒，送给这些入侵者！
他缓缓抬起布满裂痕的鬼手，将国度最后残存的本源之力，全部汇聚到指尖。
那是一股超越了死亡的力量。
“以吾九幽之名，赐尔等……永恒寂灭！”
咻！
一道漆黑的光矛从他的指尖射出。
光矛看起来不起眼，没什么威势，可它所过之处，
不管是崩溃的空间还是肆虐的能量乱流，都在接触的瞬间被彻底湮灭，化为一片虚无。
它的速度快到极致，瞬间追上了亡命狂奔的骨舟，直指船上气息最盛的凌渊。
我靠！
躲不开！
凌渊心中一紧。
他的混沌神体传来强烈的警兆，神魂战栗。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单纯的能量攻击，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抹杀。
一旦被击中，他这刚强化过的混沌神体，恐怕也会被从概念上直接抹除。
就在这危急关头！
“哼！”
一声虚弱却决然的冷哼，从凌渊身前响起。
那已经干瘪的尸河摆渡人，拖着残破的身躯，挡在了凌渊身前。
他没有试图抵挡。
他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骨舟猛地一横，用那由神魔骸骨打造的宽阔船身，硬生生地迎向了那道黑色光矛。
噗嗤！
没有任何爆炸。
那道黑色光矛像是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轻易贯穿了坚固的骨舟船身。
一个边缘光滑的破洞出现在骨舟中央。
摆渡人本就萎靡的气息，在光矛穿过船身的瞬间再次暴跌，气息变得极为微弱，随时都会熄灭。
然而，骨舟终究没有当场解体。
它借着那股冲击力，猛然加速，速度再次暴增。
在九幽鬼皇不甘又怨毒的咆哮声中，骨舟带着一道长长的灰色尾焰，终于从那片即将坍塌的概念空间中，一头冲了出来。
哗啦！
眼前光影变换，那股令人窒息的崩溃感瞬间消失。
熟悉的黑色河水再次出现在脚下。
他们……逃出来了！
骨舟之上，无人言语。
苏清月和三位长老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神色惊魂未定。
回想起刚才毁天灭地的景象，他们依旧心有余悸。
凌渊缓缓收起混沌神枪，回头看去，只见他们刚冲出的那片河面正在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座白骨宫殿，连同那尊九幽鬼皇，都已彻底消失，重新沉入尸河最深处，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这一战，他们虽然狼狈，但终究是赢了。
凌渊转过身，目光落在船头那道枯槁的身影上。
摆渡人依旧站在那里，身形却比之前更加佝偻，气息极为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他缓缓抬头，斗笠的阴影下，两点苍白瞳火里的审视和算计消失了，多了几分平等的忌惮。
“桀桀……”
他发出一阵虚弱的怪笑，沙哑地开口道：
“混沌之子……果然是万古不变的麻烦漩涡。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凌渊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对方虽然在抱怨，但已经不再将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辈。
经过这一战，他们之间虽然依旧不是朋友，但却从单纯的交易对象，变成了一种相互认可的微妙战友。
这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尊重。
“吾……遵守承诺。”
摆渡人喘息了几声，继续说道。
“带你去那残骸之地。”
他手中的骨篙在水面轻轻一点，那艘破了一个大洞的骨舟。
再次无声地启动，载着一行人，向着尸河的更深处，那片被浓郁蚀魂瘴气笼罩的未知水域缓缓驶去。
骨舟在死寂的河面上，又航行了不知多久。
四周的蚀魂瘴气变得越来越浓，几乎浓稠得化不开。
这种瘴气，足以让皇者境初期的强者在半个时辰内神魂消融。
但此刻，舟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凌渊的混沌领域像一个无形的守护罩，将整艘骨舟笼罩在内。
所有试图侵入的瘴气，在靠近的瞬间，就被他霸道的混沌之力分解吞噬，化作他神魂的养料。
终于，骨舟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它停在了这片死寂河面的中央。
“到了。”
摆渡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朝着前方望去。
然而，前方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色瘴气，能见度不足十丈，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他们疑惑时，摆渡人手中的骨篙再次点亮了微弱的灰光。
他似乎催动了某种法则，随着他的动作，前方那足以遮蔽神识和视线的浓雾，竟自动向两侧散去。
一个庞大无匹的轮廓，震撼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
饶是苏清月和三位长老一路上见过了太多奇观，但在看清那轮廓的瞬间，依旧被深深震撼。
那是一艘船。
一艘超乎想象的巨船残骸。
它的体型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山脉都要庞大。
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高达万丈，如同一座悬浮在河面上的钢铁大陆。
它的船身不知是由何种暗金色金属打造，即便在尸河中浸泡了无尽岁月，依旧没有丝毫锈蚀。
然而，这艘巨船早已残破。
它大半截船身都插在一片由亿万尸骸堆积成的白骨浅滩上，仿佛自天外坠落，硬生生砸穿了尸河，搁浅在这里。
船体上布满了无数巨大的创口。
有的像是被直径千丈的陨石撞击，留下了圆形凹陷；有的则像是被某种利爪撕裂，留下了深邃的爪痕。
在那些创口周围，还铭刻着无数明灭不定的奇异符文，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明。
一股苍凉死寂，又带着一丝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诡异气息，从那艘巨船残骸上散发开来。
这就是上古时期，那位从天外而来的虚空摆渡人，所驾驭的虚空方舟。
凌渊看着眼前如同魔神遗骸般的宏伟造物，心中震撼不已。
但他很快平复心神，眼中只剩下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引渡骨令的碎片，就在这里。
骨舟缓缓地，在那片由无数尸骸堆积成的浅滩之畔停靠下来。
“上岸吧。”
摆渡人的声音响起。
凌渊对他微微点头，算是道谢，然后率先一步，踏上了那片由白骨铺就的大地，苏清月等人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一行人准备朝着那座钢铁山脉般的方舟残骸走去时。
摆渡人那虚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最后一次传来。
“小子，小心……”
“方舟之内，时间和空间……早已在当年的大战中，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那里面的危险，与外面的世界……”
“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规则。”
凌渊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去。
然而，身后那片黑色的河面上早已空无一物。
那艘破烂的骨舟，和那个神秘的摆渡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彻底隐没在尸河永不消散的浓雾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眼前那座如同魔神遗骸般的巨大方舟，静静矗立在天地之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苍凉与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