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闸房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铁锈气息,赵虎早已带着三名最为机警忠诚的好手在此焦急等候,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当看到陈默与裴明月浑身染血、气息粗重紊乱地撞进门内时,几人连忙上前接应搀扶。
“陈头儿!裴姑娘!外面全他娘的乱了套了!”赵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眼中满是血丝,“金吾卫的马队已经上街,正挨个坊门设卡盘查,火把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知道……我们暴露了。”陈默靠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和脑海中翻腾的刺痛。他接过赵虎递来的水囊,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强行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气息和那几乎要裂开的头痛,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能留在这里,立刻转移,去吴王府!走我们预留的那条地下水道!”
他们对此类情况并非毫无准备。这处废弃水闸房的下方,连接着一段前朝修建、如今早已年久失修、被官方遗忘的废弃排水暗渠。虽然狭窄污秽,但勉强可供人弯腰通行,其出口隐秘地通向皇城外围东北方向的永兴坊,距离吴王府的后巷仅有不足一里之遥。
没有丝毫犹豫,赵虎掀开墙角一块看似沉重实则早已松动的石板,露出了下方黑黢黢、散发着浓重腐臭气味的洞口。众人依次钻入,重新盖好石板。暗道内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及踝的、粘稠冰冷的淤泥与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秽物,空气污浊稀薄,令人作呕。他们只能凭借着赵虎手中一枚幽暗的萤石微光和记忆中的方向,在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艰难穿行,互相扶持,避免迷失。短短不到两里路的暗道,感觉却无比漫长,仿佛在幽冥中跋涉了数个时辰。大约两刻钟后,领头的赵虎终于摸到了预定的出口——一口位于永兴坊边缘荒僻角落的废弃枯井。
从井口爬出,重新呼吸到冰冷但新鲜的空气,众人都有种重见天日之感,尽管此刻依旧是深夜。他们迅速在井边灌木丛中换掉早已被污血和泥泞浸透、破损不堪的夜行外衣,用准备好的布巾蘸着少量清水草草擦拭了脸上手上最显眼的血污,然后迅速分散开来,三五成群,装作深夜醉酒迟归或赶路的寻常百姓、行商,混入永兴坊稀疏的夜行人流中,从不同方向悄然向吴王府后门靠近。
吴王李恪显然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皇城内部观星台区域爆发的巨大骚动。他并未就寝,而是在书房内焦灼地来回踱步,面色紧绷。当陈默等人在心腹管家的引领下,略显狼狈却安全地出现在书房时,吴王先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但随即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挥手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急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现在外面已经满城风雨!巡城司和金吾卫的初步通告说是观星台遭不明贼人袭击,值守灵台郎徐逸遇害身亡,现场还有不明爆炸物痕迹!矛头隐隐……”
陈默背靠椅背,强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不适,以最简洁清晰的语言,将夜探所见——那隐藏的实验室、徐逸与“冥渊”余孽的勾结、诡异的紫色晶体与能量、以及徐逸临死前疯狂呼喊的“归墟之锚已经启动”等关键信息,快速叙述了一遍。
吴王听得脸色由凝重转为铁青,最后近乎煞白,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暴怒,重重一拳砸在坚实的紫檀木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猖狂!简直无法无天!竟敢在皇城之内,天子脚下,行此妖邪诡秘、祸乱江山之事!‘归墟之锚’……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比那‘黄泉之眼’还要险恶吗?!”
“徐逸临死前神态癫狂,不似作伪,连呼‘晚了’、‘已经启动’。”裴明月此时已撕下一段干净衣襟,自行包扎着手臂上一道较深的伤口,血渍仍在缓缓渗出,她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沉重的忧虑,“那地下法阵最后爆发出的能量极其狂暴,很可能在毁坏的同时,也确实触发了某种我们尚不完全知晓的远程机制或信号。”
陈默此时头痛已剧烈到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他强撑着,从怀中取出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此刻的玉佩握在手中,不再有往日的温润之感,反而透出一股渗入骨髓的异常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更令人心悸的是,玉佩表面那些深刻的裂纹深处,竟隐约有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不祥紫气在缭绕!这紫气的脉动,与他意识深处那冰冷异物感的躁动,隐隐形成了一种邪恶的呼应,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
“玉佩……有强烈反应……”陈默的声音因痛苦而压抑、沙哑,额角冷汗涔涔,“那‘锚’……可能真的以某种方式被启动了……而且,这种联系……似乎与我,或者与这玉佩本身,脱不开干系。”
吴王看到陈默痛苦的神色和玉佩的异状,深知事态已紧急到刻不容缓的地步。“必须立刻禀报太后!此事已非寻常阴谋,关乎的可能是整个长安乃至大唐的安危!同时,我们需要威远军的专业知识!他们传承古老,或许知晓这‘归墟之锚’究竟是何物,又有何应对破解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