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白走到狭小的窗户边,望着外面被高墙分割成一块块的、灰蒙蒙的天空。第四区?好工作?他根本不信。
那守卫闪烁的眼神和敷衍的态度,以及外面那些幸存者麻木诡异的目光,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带来的团队,在这里被轻易地分割了。
而他对那些被带走队员的命运,却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他摸了摸似乎又多了几根白发的鬓角,眼神凝重地望向第四区的大致方向。
那里,究竟隐藏着这个“安全区”怎样的秘密?而留在第六区的他们,未来又将面临什么?
——
第六区的清晨,是在尖锐的哨音和守卫粗鲁的吆喝声中开始的。
“起来干活儿!想吃饭的就赶紧出来领任务!”
营房里的幸存者从冰冷的地铺上惊醒,带着惶恐和一丝对食物的渴望,拥挤着来到门口。林砚白站在人群前方,身形依旧挺拔,但眼底布满了血丝,他一夜未眠。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头目拿着扩音器,站在一个简陋的水泥台子上,他身边站着几个手持棍棒、表情凶狠的守卫。
“听着!第六区的规矩很简单!”小头目声音沙哑,“干活,换粮!今天的工作是清理西面围墙的排水沟,搬运废弃建材!按完成量计算工分!十个工分换一个黑面馍馍,二十工分换一碗稀粥!女人可以去种植园,活儿轻点,但工分也少!”
人群一阵骚动,这工分标准极其苛刻,意味着一个壮劳力拼死干活,可能也换不到一顿饱饭。
“另外!”小头目提高了音量,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有‘特殊贡献’的,可以获得额外奖励,甚至……有机会调到更好的区!”
“什么是特殊贡献?”有人怯生生地问。
“比如,上报私藏的违禁品!举报对安全区不满的言论!或者……”他目光扫过人群,“家里有年轻、健康的‘志愿者’,愿意为安全区发展做贡献的,待遇从优!”
“安全区发展?”林砚白心里一沉,立刻联想到了被调往第四区的小陈等人。他强压下询问的冲动,知道此刻出头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工作分配开始,场面有些混乱。林砚白凭借其沉稳的气质和之前展现的组织能力,下意识地开始协调自己团队剩下的人,尽量让老弱分配到相对轻松的任务,青壮年则主动承担重活。他的行为引来了守卫的侧目,但也让混乱的秩序稍微好转。
沉重的劳动开始了。清理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搬运冰冷沉重的石块。缺乏工具,食物不足,很多幸存者很快就体力不支。监工的守卫毫不留情,动作稍慢便会迎来斥骂,甚至棍棒相加。
林砚白默默劳作着,但他的眼睛和耳朵一直没有停歇。他观察到灰衣守卫对不同的幸存者态度差异巨大,对一些看起来在此居住已久、似乎有“门路”的人相对客气,对新人则极端粗暴。
此外,在休息的间隙,他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用一天辛苦换来的唯一一个黑馍,从一个眼神闪烁的人那里换了一小包不知名的粉末,然后迫不及待地吸食起来,脸上露出短暂而虚幻的满足感。
他听到两个老资格的幸存者低声交谈:“……第四区?嘿,进去的就没见几个出来的……说是好工作,谁知道是不是被拉去当‘电池’了……”
“小声点!不想活了?”
“电池”?林砚白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傍晚,精疲力尽的人们排队领取那点微薄的食物。林砚白将自己大部分工分换来的食物分给了团队里一个带着孙子的老人,自己只啃了半个又硬又涩的黑馍。
幸好他们团队还有之前从地下B—7区域的储备站带出来的物资,不然......
回到拥挤、肮脏的营房,气氛死寂。失去了部分成员的团队,被沉重的劳动和绝望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
“林老大……”一个年轻人凑过来,声音压低,“小陈他们……还能回来吗?我们……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林砚白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写满恐惧的脸,又看了看营房里其他眼巴巴望着他的同伴。他不能倒下。
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这里也绝不是终点。”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记住,活下去,保持警惕,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许诺给你们‘好处’的人。我们要先在这里站稳脚跟,弄清楚这里的规则,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找到出路,或者,改变这里或者离开。
夜深了,林砚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营房里此起彼伏的饥饿呻吟和压抑的叹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军用指南针,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