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新的威望和长期建立的信任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手下的幸存者虽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而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和不安,有人面露不舍地看向身后的破烂棚屋,有人对未知的前路感到恐惧。
但在韩诚新那斩钉截铁的命令和凌厉的目光逼视下,没有人公开跳出来反对。
短暂的迟疑后,大家开始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行动起来,呼喝着、奔跑着冲进棚屋,收拾着那些破烂家当。
堵在祝一宁三人前方的、那充满敌意和贪婪的半包围阵型,自然而然地散开,让出了一条通往荒郊野外的通道。
祝一宁紧了紧一直握着女儿的手,感受到女儿手心传来微弱的回握力量。她低声道,声音只够身边的安在璇和女儿听见:“我们走。”
三人调整了一下呼吸,迈开因为短暂停顿而几乎僵硬的腿,准备穿过这片临时营地。
就在她们即将与站立在原地、指挥手下撤离的韩诚新擦肩而过,即将彻底融入前方那更加浓密、更加未知的迷雾时,祝一宁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犹豫,迅速而利落地卸下自己背后沾满污渍的背包,动作麻利地打开,手在里面快速而准确地摸索着,避开了某些重要的物品。
最终取出了两包压缩饼干,以及一个只剩下小半瓶的、装着白色药片的透明小塑料瓶——净水片。
祝一宁转过身,将这些物资直接塞到了韩诚新那只粗糙、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里。
“不多,”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不出任何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清晰的、等价的交换,“聊胜于无。”
这既是为了了结之前三次相遇所积攒下的那点微末的、脆弱的“香火情分”,让彼此两清。
也是为了加上最后一道保险,用这点实实在在的物资,进一步安抚对方团队中可能存在的、依旧心怀不甘的人,确保她们在离开视野后,不会遭遇来自背后的冷箭或追击。
更有对疤脸男人在天灾末世依然选择继续带着那些拖累的敬佩!
换成是她祝一宁,她做不到在自己都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还带着这么多男女老少一起求生,哪怕在她空间有无数物资的情况下。
韩诚新看着手里那两包沉甸甸的压缩饼干和那小半瓶在末世堪称战略资源的净水片,明显愣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对方在自身物资显然也不宽裕的情况下,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韩诚新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没有虚伪的推辞,只是深深地看了祝一宁一眼,然后坦然地将东西接过,迅速塞进自己叠穿衣物里某个隐蔽的内袋中。
“保重。”他哑着嗓子,说出了这两个在末世显得如此奢侈又沉重的字眼。
祝一宁没有再回头,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抬起那只没有握刀的手,在空中随意地挥动了一下,动作干脆利落,算是对这段四次相遇的、充满戏剧性的“缘分”,做了一个彻底的告别。
三人不再有任何停留,加快脚步,越过了这片正在匆忙拆卸、陷入混乱的临时营地,向着与韩诚新团队撤离的废墟方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坚定地、沉默地迈开了步伐。
浓雾,如同无边无际的灰色潮水,迅速涌了上来,温柔而又残酷地吞噬了她们的身影,抹去了一切痕迹。
身后,那堵象征着一个时代终结与背叛的高大围墙,其轮廓彻底消失在浓雾与距离之外,连同那隐约传来的、如同另一个世界背景噪音般的喧嚣,也终于完全听不见了。
前方,只有一片死寂的、单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音与希望的灰蒙。脚下,是这条布满了未知危险、通往渺茫生存,或者说,通往另一种形态、更加漫长而痛苦的死亡的……艰难之路。
韩诚新看着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仿佛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怀中的珍贵物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们消失的方向,狰狞的疤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精确形容的神情。
浓稠的雾气仿佛拥有了实体,湿冷地缠绕在裸露的皮肤上,隔绝了光线,也吞噬了声音。
祝一宁三人在浓雾中摸索前行。
祝一宁几乎是凭着本能,和天灾之初在户外店薅来的指南针和纸质地图,以及前世的经验辨认方向。
她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眼睛努力分辨着雾中可能存在的轮廓。
祝一宁不时蹲下身,用手指触摸冰冷的地面,寻找着旧时代遗留的路基或某些特殊的地貌特征,在心中不断修正着前进的方向。
“妈嘛……”祝星涵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一丝颤抖,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再坚持一下,宝贝。”祝一宁的声音低沉却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找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安在璇没有说话,但她握紧了手中缺口的消防斧,警惕地环视着左右,用行动分担着警戒的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