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在浓雾中渐渐远去,祝一宁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她没有回床,而是像一道影子滑过黑暗,再次确认每扇门窗的加固情况。
指尖触过门闩上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发丝,断了。这个发现让她明白不是错觉,不是神经过敏。在她们外出寻找物资时,或者说,就在今夜,确实有人试图进入这二层小楼。
她退后一步,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刀,仔细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看似和她们离开时一样,那些故意制造的杂乱,物资摆放的位置……但常年训练出的观察力,让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
墙角那堆废弃纸箱最上面一个,角度偏了大概1度,像是被人匆忙翻动后又大致还原。
有人进来翻找过,而且是个极力掩饰痕迹的老手。
祝一宁瞬间被吓出冷汗,回忆了一下,还好,今天没有说什么私密的话语。
看来要更加谨慎才行,她决定再次细致地检查一遍。
身后动静传来,祝一宁猛地转头盯着黑暗中动静传来的方向。
“妈妈,是我,你的宝宝。”身后传来清醒冷静的低语。
祝星涵不知何时已醒来,手握伸缩棍站在离祝一宁几米开外的地方。
祝一宁凝视女儿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恐惧,只有长期训练磨砺出的审慎与警惕。
在这个世界,天真等于死亡。她为女儿的早熟感到一丝心痛,但更多的是庆幸。
“叫醒你安姨,”她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搬去储藏室。我们被‘光顾’过了。”
祝星涵瞪大眼睛,马上行动。
储藏室位于一楼角落,只有一扇高而窄的气窗,墙体是厚实的实心砖砌成,相对更能抵御冲击和火焰。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道隐蔽的后门,通向屋后那条被废弃物和腐烂家具堵塞的窄巷,那是她们入住此处时,悄悄清理出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最后的生路。
虽然巷道尽头也被杂物封死,但至少提供了转移和迂回的空间,比困死在二楼强。
安在璇被摇醒时还带着朦胧睡意,一听说要立即搬到一楼且家里可能被闯入过,瞬间清醒,眼底涌上恐慌。
她一言不发,迅速而无声地开始打包紧要物资、药品和所剩不多的干净水。长期的相处让她深知,这对母女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生死,质疑和拖延只会带来灭顶之灾。
后半夜,远处偶尔传来的发电机嗡鸣也彻底消失了,连那间歇性、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昏黄灯光也完全熄灭。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如同实质般压下来,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只有窗外那永不散去的、带着微弱化学刺鼻气味的浓雾,执着地弥漫着,吞噬着一切可能的光线和声音。
在新搬进的、更显狭窄压抑的一楼储藏室里,三人靠坐在一起,身下是冰冷的地板,身上盖着唯一的厚毯,听着雾中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破碎声响。
远处模糊的争吵,近处湿滑的路面被踩动的细碎声响,以及某种……难以分辨来源的、低沉的刮擦声。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
天亮时分,浓雾只是从墨黑转为一种令人窒息的灰白,仿佛一块湿冷的裹尸布蒙住了整个世界。祝一宁几乎彻夜未眠,太阳穴隐隐作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妈妈,电停了,水也断了。”祝星涵拧着那早已不再出水、如今连一点滴答声都欠奉的水龙头准备洗脸,小脸上是超乎年龄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她甚至踮脚看了看水槽内部,确认没有一丝水汽。
安在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打开了那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旋转调频旋钮。
没有预想中嘶哑但尚能分辨的公告,只有一片死寂,或者说是电流穿过损坏元件时发出的、毫无意义的嘶哑噪音,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连……连每日广播也没了……上面连一句话都不再说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祝一宁沉默颔首。
电力彻底瘫痪,通讯完全中断,这是秩序崩坏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还试图维持文明假象的人心头。她贴近气窗边缘,小心翼翼地拨开厚布帘的一丝缝隙,向外窥视。
街道比往日“热闹”,但这热闹令人脊背发凉。
往常还算规律、能带来些许虚幻安全感的军方巡逻队不见踪影,只有三五成群、眼神凶狠、手持棍棒甚至砍刀的男人在雾中游荡,像一群嗅到腐肉气味的鬣狗。
他们毫无顾忌地挨家踹着那些看起来防御薄弱的门,肆无忌惮的呵斥、凄厉的哭求、零星的打斗声和物品碎裂声此起彼伏,编织成一曲末世交响乐。
“巡逻队……他们不管了吗?”安在璇也凑到另一边缝隙,声音发颤,脸色苍白。
“不是不管,是管不过来了。”祝一宁声线冰冷,如同窗外的雾气,“兵力被集中了,要么是保护上层区和重要设施,要么——”
